前世之言,在她耳边悠悠荡荡。这一世,萧钰峙,你可要得偿所愿。宾客尽散,原本的热闹嘈杂之声亦渐渐散去,庭院间只剩婢女小厮忙碌奔走的声音。随着明月西落,一切皆重归于宁静。穆青绵一直在等袁沣,可直到子时,蝉鸣声尽数消停了,他也依旧没有来。“这袁家大郎病成这样,娶到我们姑娘都是他的福气。谁知,白日里发生那样的事,他只一句下人之过便搪塞了,新婚之夜,还撂下姑娘不顾,当真以为我们好欺负?”翠暖忿忿不平。他不来,倒能落个清净。青绵说:“睡吧。”“姑娘,你不再等等吗?”“今日白日那么一闹,他是故意的。新婚之夜,抛下我不管,也是故意的。既已是如此,何必在等?”“咱家姑娘从前是拼了命也想出人头地,如今却嫁给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人。”翠暖在一旁嘟囔,柳澄听见当即瞪她。“姑娘,翠暖只是嘴快,她并无奚落之意。”她怎么会不知呢?翠暖与柳澄性子相反,只是为她打报不平罢了。毕竟,于翠暖而言,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还是那位拼了命也想高嫁的穆青绵。她回想起今日之事,招惹过袁沣的人是穆青岚,又不是她。若是她被有意针对,那她曾经可得罪过这位袁公子?转头,青绵便同翠暖与柳澄问:“我不记得我曾经做过什么事得罪了袁沣,你们可还记得什么?”翠暖与柳澄瞧着彼此,随后对方看了一眼,便道:“奴婢们也是猜测,不敢言。”“不怕,我自不会怪罪你们。”柳澄说:“姑娘是这清河城中貌美无比的女子,怕是去了上林京,也没几人能比过姑娘的容色。袁公子曾在一处赏花宴上见过您,可您当时……”“我当时出言不逊,冲撞了袁公子是吗?”前世,她还在清河,未曾逃婚时,似有这么一桩事。她嫌弃袁沣是个病秧子,即将不久于人世,加之她正与穆青岚作对,便出言不逊。正巧叫路过的袁沣听见了。所以,这便是袁沣今日设计针对她的理由?可她罪不至此,竟让袁沣动了这等心思,欲图迷晕她,毁坏名声吧?适才她又想起翠暖与柳澄说起此事时的前半段话,问道:“你们莫不是以为袁公子爱慕于我,却因我出言不逊,脸面尽失记恨上我。”
柳澄犹疑,硬着头皮道:“是。”青绵听此一答,不免失笑。翠暖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地盯着她家主子,直愣愣地问道:“姑娘,您笑什么?”“听闻袁知州曾在京中任职,是当朝清流,因开罪于权贵才至清河任了这一方父母官。既是如此,他的儿子倒不至于如此胸襟,只因一句话便设计自己的新妇,毁坏她的名声。这样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翠暖接上青绵的话,直愣愣地问:“是啊,有什么好处?”柳澄当即有个猜测:“姑娘,为了子嗣绵延,这袁府宅院里不是养着许多侍妾吗?怕不是某个侍妾因嫉妒您坐了这正妻之位,而出计陷害。袁公子知晓后,为了护她,才草草敷衍了事。”“柳澄姐姐你可真聪明,旁的侍妾心思歹毒,可少见我家罗姨娘这般心思纯净,安分守己的。”这么一说,倒也合情合理。只是她一个庶女都娶了过来,何妨抬个侍妾做正妻呢?左右都只是为了子嗣罢了。不想也罢,眼前有一件要紧事。“你们可知,我的陪嫁如今置于何处?”柳澄道:“入府之后,便交由账房了。”青绵问:“为何会交给袁府的账房,这些嫁妆,不都应该跟着我进我的院子,交由我的女使打理吗?”柳澄不明所以:“姑娘您怎么会如此想?您的嫁妆自然是交由袁府的账房管的,尤其是那些庄子与铺子。寻常首饰留在手上便也罢了,可这些庄子铺子若留在我们自个儿手上,又如何管呢?”“再者,这些庄子与铺子的收成虽由账房打理,往后也是会交由您手上的。”“打理庄子与铺子的事我多少也学过些,如何不能管?”这下,柳澄彻底疑惑了:“姑娘你何时学过?”大齐自来男尊女卑,即便是生在商贾人家,穆云富如何宠爱穆青绵,也未曾教过她这些。虽说她有心学,却只能跟着穆勤远偷偷学,学到的不过是些皮毛。自是前世她逃婚成为穆滟斐之后,穆太师教的。便是他当日利用她,却也为她传道授业解惑,教会她许多在清河不曾学到的治理之道。“从前与阿兄学过,交给旁人自是不放心的。”这些嫁妆怕是不好轻易收到自己院子里来,如今,她要为此好好打算,把它们都要回来,放在自己院中打理才是。柳澄见穆青绵就此作罢,上前剪了灯芯。她想着昨日的迷香和那些嫁妆,又想起萧钰峙和边境之事。心绪不宁,一夜也未睡得安稳,故而第二日早早便醒了。柳澄不敢耽搁:“姑娘,奴婢为您梳洗。”依规矩礼法,青绵需晨昏定省,去拜见袁大夫人。昨日里她向袁大夫人讨要一个说法不得,今日到她面前请茶,必得滴水不漏,才可在日后少被这位婆母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