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记忆系统出差错的话,文栋应该肯定,这幅画曾经在黄春明下榻的宾馆客房见过一次。作者为米祚之。当初米祚之不愿意出让,可是黄春明说服了米诚,答应给一个好价钱,让米诚送过来。米祚之缠不过儿子,只好松口。
。那些打工仔、打工妹住在简陋的工棚内,每天工作12个小时,吃得也很粗糙,简直没有文化娱乐活动,真让人感到可怜。谁会关注他们?谁会为之呼吁?哪个外资企业老板不是为了赚钱,才到中国大陆投资?我们的劳动力价值太低了!
说真的,他到处采访,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看见黄春明这么公开地送红包,心里难免忐忑不安。他揣摩着市里的某些领导是否也收了红包,他们的红包是不是比别人大一些?但是几桌主宾席设在小包厢里,文栋根本无法看到那里的动静。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蹊跷了。
台资企业的干部在谷安工作,年会轮换一次,回到台湾或去别的公司。在岗位上,他们每个人都很辛苦,也颇有压力。也许为了让他们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总部给他们的待遇也是优渥的。只要不出意外,升官发财都是能估计到的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在一线劳作的员工,必然会受到剥削。马克思的那句名言:“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
“龙先生,您是对的,有不同意见就大胆提出来。很抱歉,耽误了各位的时间。”
苍松,山石,卷云,烘托着一位手持藜杖、举目凝望的老人。整个画面弥散着超乎物外的脱俗之气,古朴而又宁静,很有些玄对山水的魏晋风度。多么熟悉的作品啊!
“不,按您这样讲,不仅会增加成本,质量也未必确保。我以前有过这样实践……”
开业宴会仍然在继续。杯觥交错间,黄春明携同一位身穿旗袍、手持托盘的礼仪小姐款款而行,来到每一张圆桌前。托盘里,装的是一大堆红包。黄春明给每位来宾送上一份。文栋见别人都满面笑容地收下了——这种场合似乎也不便拒绝,于是也说声谢谢,伸出了手。
那天,文栋曾在宾馆客房里仔细欣赏过这幅画,觉得完全是米祚之的力作,难怪他不肯出让。无意中,他又发现,红木画轴的右端竟然有一道裂痕,实在美中不足啊。好在作品是上乘的,或许说是完美的,画轴有点儿瑕疵无伤大雅。没有想到,这道常人不注意的裂痕,却勾起了文栋清晰的记忆。
在听古行长介绍他如何发挥金融职能,支持重大工程建设,如何为储户提供优质服务,如何提高员工素质,神采飞扬,侃侃而谈时,文栋一边记录,一边将目光投向墙上的一幅山水中堂。他不由暗暗吃了一惊。这不是《步壑看松图》吗?
文栋心里咯噔一下。他似乎感觉到了古行长说的台湾朋友究竟是谁,此刻却不便点穿。“台湾”这个词,虽然不像以前那样令人闻风色变,可是作为共产党的国企领导,私下里与台湾人接
也许是见他盯住《步壑看松图》看得走了神,古行长察觉了,不由呵呵笑道:“我只是附庸风雅而已。不过,平心而论,这幅作品还是很有艺术价值的。”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毫不客气地争吵起来。翻译邱世生觉得有些尴尬,在旁边悄悄扯着龙海光的衣袖,劝他别吵了,这样会把事情弄僵的。龙海光却毫不理会。
谁也没注意,松野的董事长石田太郎先生正默默地站在后排,把他们的争论听在了耳朵里。好一会,他才站起身,走到龙海光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你既然都懂,那还来培训什么?”
“有机会,我也帮你弄一幅。我有一位台湾朋友,对中国书画很有研究,收藏很多。托他弄一幅,应该是举手之劳。”
这天,文栋应邀去建设银行古行长那里采访。白天古行长忙,安排在晚上,而且是去他家里。
平心而论,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台湾人唱着那首闽南语歌曲《爱拼才会赢》,跨过海峡,蜂拥而来大陆投资。他们中有很多人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以半生经营的积累的积累作一番打拼的。这里的道理很清楚,他们是私人企业或家族企业。每一分钱都连着他们的血肉。
随即,他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话,让邱世生给大家翻译。授课的技术员见情势不妙,赶紧溜走。
踏进门,只见宽敞明亮的大客厅内,放着一套红酸枝家具,古色古香。书案上,摆放一对白地婴戏蒜头瓶,不知道是不是官窑的。看来这位行长是很风雅的,也颇有些品味。看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可以想见他在古玩收藏方面是下过几分功夫的。
文栋说:“是啊,好的作品总是百看不厌!”
红包上印着两只金光闪闪的元宝,和“恭喜发财”的字样,实在很有点刺眼。
市文联组织十多个作家和记者采写一部《企业家列传》,文栋也领到了一个任务。对象是建设银行古行长。行长姓古,却很年轻,今年只有三十四岁,一脸的春风得意,说什么话都是理直气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