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一个世界一个世界走,走到神相稀薄,几乎变成透明色。
天罚终止,她回天界复命的时候,像一团浮动的绿光。
神族拥有漫长的生命,先天自然之神更是与天同寿,可也并不是真的不死不灭。
天帝问她:“弃一子即可,为何要如此?”
她说:“可我一个也不想弃。”
弃一人救万人,看起来是个很简单的选择。
那若是弃万人救万万人呢?
弃万人救万人呢?
天平的砝码增减多少,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
无论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对于被选中遗弃的一方,都是灭顶之灾。
对于做选择的人来说,也是抹不去的Yin影。
“妄图背负所有的愚者,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天帝说。
春神点点头:“我知道。”
但总要试一试。
而这时,扶桑诞下了一子。
那孩子生得貌美无双,实在是个惹人喜爱的孩子,一出生便引得天降祥瑞异象。
神界诞生的新生命,总是少的,因而刚出生的时候,引得不少人去看。
云崖的花鸟都喜欢她
,整日里围着她转。
她有一件漂亮的云彩织成的霞锦裙子,上面开满了鲜花,风一吹,花朵层层叠叠地开放。
云崖是一片水泽地,扶桑矗立在中央,周围是浅浅的刚没过脚踝的水,春神来的时候,这里会开满鲜花,给她铺出一条路,青龙来的时候,这里就会变成波涛汹涌的大泽。
这里是扶桑的领地,他只许春神来,其他的,他都不欢迎。
至于小姑娘,她有着和母亲一般无二的殊荣,就连鸟儿也会为她叼起裙摆。
她安安静静生活在这里,扶桑给她制作了一个树屋,树屋下的枝干还绑了一个秋千,但是扶桑太高了,秋千荡起来,她就能荡到天上去。
她很害羞,常常躲在父亲身后,然后盼着母亲回来。
“母亲会喜欢我吗?”她常常问。
扶桑给她梳辫子,低垂着眉眼,并不太确信地说:“会喜欢的。”
事实上,他都不能确信春神是喜欢他的。
又或者说,是不是他要的喜欢。
他想要炽热的爱意,想要独属于自己的目光,但她似乎,只能给他和别人没有差别的温柔和爱。
她爱所有的生命。
他只是其中一个。
其实一个也很好……
但他的贪心与日俱增,孩子便是佐证。
孩子生下来,他都不敢告诉她,女儿出生的时候,他很痛,痛得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了,他那时候,真的好像见一见她,觉得即刻死去也没有关系。
可后来,他又害怕见她,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孩子的事,那孩子长得和她太像了,又有掌控草木的能力,谁看一眼都知道这是她的孩子。
他怕她不喜欢。
可她怎么会不喜欢呢?她喜欢所有的生命。
那胆怯,不知道从何而来,但却深入骨髓,想见她,怕见她。
怕见她,又日思夜念,快要疯了。
女儿听到父亲不是很肯定的回答,扁扁嘴,有点不开心。
她不开心的时候,周围会在顷刻间变成一片死寂和灰败,扶桑就会抱住她:“爹爹永远喜欢你。”
小姑娘便又开心起来,周围恢复鸟语花香。
她第一次在出生后见母亲的时候,母亲赤足踏水而来,水面上开满了鲜花,母亲缓步走过来,连云彩都好像静止了。
父亲看到母亲,呼吸就变得乱了,他捏着掌心,安静地目视她过来。
像是等待了很久,久到生出胆怯和委屈。
父亲看起来快要哭了。
小姑娘也害怕,她躲到父亲的背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看母亲。
她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在后面躲着,父亲应该也很想躲在什么后面。
明明母亲也不吓人,她甚至温柔平和得过分,像是春日最温暖的风,冬日里明媚的阳光,人人都爱她,盼望她的降临。
但她和父亲,却害怕她。
大概爱让人胆怯。
母亲蹲下身,张开手臂,冲她微笑。
她鼻子一酸,扑进母亲的怀抱,母亲的怀抱很温暖,像是灌满了春天的风。
母亲亲了亲她的脸颊,她开心极了,头发上,身上,开满了鲜花,卷翘的细枝伸出来,像触角一样小心翼翼地摸母亲的脸。
母亲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跟你爹爹一样。”
父亲的脸就红了,别过头,极力克制着情绪,但藏不住扶桑树漫溢的新枝。
父亲总是用树枝去缠母亲,他是个胆小鬼,不敢用化形后的身体去拥抱和亲吻。
他又偷偷去缠母亲,母亲总是装作不在意,任由他用这种方式抱她触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