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的残忍画面压弯了杨筱的颈椎,再开口,悔意浓浓:“对不起,我该把这秘密带进棺材里。”
“别这么想,我不后悔今天来问你。”
雷亚抓住杨筱攥刀的手,固执地向颈后送去。无数次行走于刀锋的危险任务成就一身傲骨,疼痛于他就像是渗入皮肤的颜料,把每一个生死瞬间牢牢刻入记忆。
上一次,他用刺在腺体上的疼痛来记住那份倾尽所有的爱,这一次,他要用穿透腺体的疼痛来坚定自己无悔的选择。
刀尖锋利没入,血珠无声渗出。
雷亚的肩膀在杨筱掌下猛烈一颤,肌rou骤然绷紧至血管几乎要爆出皮表的程度。汗珠因无法克制的颤抖滚落,悄然浸入咬在齿间的毛巾。
比烈焰灼烧更猛烈的疼痛将时间无限拉长,短短几秒钟却像几个世纪那样缓慢。被切割搅动的神经不断向大脑发出疼痛信号,生理性的泪水使得视线模糊一片。
杨筱屏息cao作,直到用刀尖挑出那颗莹如钻石的结晶,才缓缓释出一口长气,将雷亚被汗水打透的脑袋抱进怀里。
靠在他身上,雷亚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缓了差不多十几二十分钟,他回手按住杨筱垫到颈后的纱布,接过匕首将被血黏在刀尖上的结晶体刮进烟灰缸里。
执刀的手抖得厉害,金属不断敲在玻璃上,发出咔咔哒哒的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不要跟京海提他就是林寰的事。”放下匕首,雷亚边叮嘱杨筱边弹开火机盖,“既然他不想面对过去,就别让他再面对。”
热焰无情喷出,将一切焚烧殆尽。
心脏突兀地传来一阵刺痛,京海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莫名生出无尽的失落感。心慌,燥郁,就感觉手底下按着的地方突然被掏了个洞,空荡荡的一口气喘不到底。
脚步声由远及近,姚芝快速穿过走廊在他身边站定:“医生刚宣布了死亡时间,你看要不要通知尹局过来一趟。”
努力在脑中挤出丝清明,京海抬眼望向手术室的方向。出于道义,他希望游熙能活下来,但是从人性的角度考虑,死亡于对方来说可能才是最好的结果。
“嗯,我给他打电话。”
拿出手机,京海整理好思绪,把电话给局长拨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尹局长和申局长一同出现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见着满头白发的京海,申局长吃惊地问:“你这是怎么搞的?”
“前些天抓捕逃犯时受了点伤,后遗症。”京海无心解释更多,“您怎么来了?”
“你给尹局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我家里谈事情。”申局长叹息着摇了摇头,“游熙的双亲和我是同事,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哎……”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初是他向您引荐我。”
“他……”申局长摸出手帕按了按眼角,“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京海摇摇头:“没有。”
申局长惋惜道:“伊菲是怎么回事?那孩子那么聪明,怎么会误服安眠药?”
京海向尹局长做汇报时隐瞒了真相,把整件事描述为伊菲误服安眠药致死,游熙不堪忍受失去女儿的痛苦夺走他的配枪自尽。
“不清楚,我和姚副队赶到游主任家时,伊菲已经死了。”京海顿了顿,压低声音,“您知道伊菲是……”
申局长点点头:“其实我早就劝游熙把伊菲送走,他不肯。实话说像伊菲那样的孩子除非不让她接触外界,否则很容易出事。孤儿院管得是严,但严有严的好处,你也是从那出来的,你觉得不好么?”
“我都忘了,这受过伤。”京海点点额角,尔后他话锋一转,问:“那您对伊菲的血族父亲有了解么?”
申局长面色微凝,但也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泰然的神情,“尤里斯,在元初代里算实力比较强悍的一个。”
“他死了,”京海说,“我杀的。”
“……”
不知是否是错觉,京海觉得申局长眼里闪过丝笑意。紧跟着他就被重重拍了把肩膀,然后听到对方说:“好样的,我现在越来越想把你挖到监察局来做事了。”
侧头看了眼拍在肩膀上的手,京海移开目光,问:“那您知道‘寰’么?”
申局长收回手,皱眉反问:“你怎么想起问他来了?”
“听说他很强,是血族的帝王。”京海当然不可能直说“我是想打探情敌的消息,知己知彼”,顿了顿又说:“我对强者一向充满好奇心。”
似是不愿多说,申局长摆摆手:“有关他的记录非常少,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的传闻。”
“那就拣您知道的说。”好不容易逮到个明白人,京海实在不肯放弃。
申局长拗不过他那步步紧追的态度,面带无奈地说:“是寰掀起了血族与人类之间的旷世之战,近两个世纪以来,无数元初代血族和灾后余生的人类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所以无论对哪一边来说,他都是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