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是之又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只觉心中沉闷非常,现下被江畔凉风一吹,酒已醒了大半,倒是暗暗怨怪自己方才为何不再多饮些,直醉到天荒地老才好。
只是休憩了一两个时辰,天色便渐渐亮起。
晨间清明之风拂过河岸,江稚鱼缩了缩身子,堪堪醒转,甫一坐起身,便感到头脑一阵昏沉,她紧揉起眉心,想忆起昨晚自己醉酒后的情景,可无论怎样极力去想,对于昨晚的记忆,便是止步于画舫内的朗朗笑音。
甚至连她如何上的岸,她自己都浑然不知。
又吹了一阵风后,她浑噩的身子逐渐清爽起来,她抬起眼眸,就瞧见前方河畔处有一玄色身影长身而立。
也不知他是早早醒来,还是压根没有睡。
江稚鱼没有出言唤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眸望向他清贵的背影。
偏就是那般巧,碧空之上暖阳初升,投下的第一缕明黄之光映在了他的周身,清风撩起他的麻袍衣角,他逆光而立,身姿挺阔,江稚鱼痴痴望着,竟有了瞬间的恍惚,心中觉得他下一刻便要化作春山野鹤,乘风而去,归于天地之间。
“蛟龙岂是池中物……”她暗暗喃喃。
“醒了?”简是之忽而回眸,见她已然坐起身,冲她淡淡笑笑。
江稚鱼微微颔首,接着便瞧见他朝自己一步一步,踏光而来。
清风无边,云过缥缈,孤日映江心,这幅秋日风景图里,他无疑是最炫目的那抹亮色。
江稚鱼淡淡瞧着他,他未加冠,着粗制麻衣,鬓角尚余三两碎发,还带着宿醉后的微微疲态。
可他携光而来时,惹她刹那怦然。
她当时心里想着,一眼万年,大抵也不过如此。
简是之在她身前站定,日光投下他的身影,将她一整个笼罩住。
他向她伸出手,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辨不明的微妙柔情:“头可还疼?”
江稚鱼摇摇头,晨风顺着她的领口灌进,已将她的闷痛驱散了大半,她顺势搭上他的手,他收紧掌心,将她拉了起来。
江稚鱼与简是之一前一后,朝他们的目的地而去,江宁虽好,可他们总归是有事要做的。
二人闷头行进了半日,终于抵达了鸡鸣寺。
待表明来意后,便有一僧人引着两人左转右拐,绕过了寺中繁闹之地,直朝曲径深处而去。
终至一万分不起眼的耳房外,那僧人轻叩了叩门,听到里面传来响动后,便转身离开了。
木门被推动得吱呀作响,那响动戛然而止的时刻,从屋内闪出一个人。
江稚鱼瞧他一身青衫,眉目慈宁,手里还缠着佛珠,虽实在无法将他与朝堂扯上半分关系,但事实便是,他正是当朝二皇子,简昀之。
三人之间只存有深沉的静默,江稚鱼瞧了瞧简昀之,又瞧了瞧简是之,兄弟相见,实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这奇怪大抵是因为简是之的母亲,曾间接戕害后简昀之的母亲,而简昀之如今又要回宫夺简是之嫡亲哥哥的太子位罢。
江稚鱼咽了咽喉咙,不免紧张起来,她生怕下一瞬简昀之会像见到仇人般红起眼,继而动起手来。
可她想象中的血雨腥风并没有到来,万物皆是一片平静。
简昀之先行开口打破了这良久的沉默,他朝简是之微微颔首,弯起眼眉浅笑道:“陛下的手书是几日前送到的,没想到你们来得如此快,路途奔波,想来也是辛苦。”
感触到他眸底的祥和与善意时,江稚鱼不禁怔愣一瞬,心内只道他要么是对当年深宫之事全然不知情,要么便是在此修行佛法十数载,真修成了个菩萨心。
简是之同样未料到他会这般,可却不似江稚鱼所想,他于禁中行走,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深知最难看清皮下骨的道理,简昀之面上如何的阳春白雪,心内又是如何的风云翻涌,他不知晓,亦不想知晓。
简是之只是神情淡然地回望向他,轻轻开口:“二……”似是不甚适应这样的称呼,他略微顿了顿,随即接道:“二哥。”
见简是之已打了招呼,江稚鱼自然也要通识礼数的,她朝简昀之拱手躬身,道:“臣江稚鱼见过……”
话到此处却犯了难,立太子圣旨未下,她万不能如此称呼,可若唤作二王爷,却又差了些礼节,只能尴尬地停顿在这。
简昀之却似乎并不在意,只莞尔笑笑,扶起江稚鱼的手,亦朝她颔首后朗声道:“江大人有礼。”
简昀之又对二人道:“劳烦两位山高路远来寻我,不若在此小憩片刻,待我为两位煮些汤面来,用过后再上路吧。”
未来太子爷亲自下厨煮面,江稚鱼实在觉得有些担待不起,可又不好开口拒绝驳了他的好意,正思忖间,就听简是之直截了当道:“不必了,既知山高路远,便更要趁早些,我们在此多耽误一刻,朝堂便要不安稳一刻,莫怪我唐突,二哥还是紧着收拾东西,早些随我返京吧。”
简是之虽言辞有据,面色平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