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佛法,此时还有很多其他宗教派别,例如这时同样很受推崇的就是其中一个名为福寿教的,宣扬的是信者能增福添寿,能子嗣昌盛,有求必应。主要活动对象是上层贵妇圈子,福寿教教主是几个侯门老夫人的座上宾。他没想到,一个二十岁的佛子,居然在短短两年就动摇了他的地位。
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佛子闻言,只顿了顿,没有说话,低了头,重新看手中佛经。
秋阳正好,佛子起身用过素斋漱口净手后,盘坐桌旁翻看经书,准备下午的讲法。这次顾茴也搬来了佛子的经书,开始一本本看了起来。
顾茴愣抬头,眨了眨眼,这是——佛子跟她说话?三个月了,她还没来得及使出什么过分手段,就熬到佛子肯跟她说话了?被忽视了太久的顾茴,一时间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惊喜极了,立即点头如捣蒜!
厢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对面人轻翻书页的声音。佛子从佛经中抬头,看到对面人一手托腮,一手翻动书页,目光随书页转动,看得认真。她乌黑发髻上系着绿色丝带,不时飘动。
本来佛子就受瞩目,关于佛子的奇闻异事自然更让人有兴趣。这下子有如此多人见证的奇闻,让佛子名声传得更远,神乎其神,再远的地方也有人驾车前来报国寺,想见一见这位遇仙的佛子,听一听佛子讲法。而听过佛子讲法,远道而来的人自然被打动,由此回去更是宣扬佛子和佛法。如此,闻听佛法,已不拘于佛子所在这一地了,越发往四周传了出去。
大报恩寺里不管是僧人还是香客一下子乱了起来,全都抬袖遮头四处往廊檐下跑,且先避过这突来的大雨。
她要让佛子知道,她是真的在认真看书,神女看书就是这么快。
谁知两人往前殿的路才走了一半,天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先还挂在那里的日头已经被乌云遮盖,雨说下来就下来了,先还是淅淅沥沥,不过几息的工夫就哗啦啦一片。
这人很有些奇技淫巧的小手段,制作出很多异象,自称能够沟通天地神灵。在人间富贵已极的人,要求的东西也就只有天地神灵能给与了,因此好些贵人都信
今日报国寺来人本就多,先很多苍茫躲雨的人就讶异看着同样行在半道、突然雨落却有伞而行的佛子,此时一听这个说法,都觉太有道理了。如此,关于佛子遇仙的说法一下子传开了。
顾茴觉得这就是往她脸上贴金了,她一个执念深重的山鬼,跟佛有什么缘呢,不好意思但如实道:“我与佛从来无缘。”不过顾茴立即双目灼灼看着佛子,情真意切补充道:“不过,我与你有缘。”
静谧的厢房,突然有人说话:你真的看到了吗?如清泉流过。
佛子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窗外菩提叶安静极了,分明没有风。他静静看着菩提树,然后收回目光,没有再看身前人,只垂目专注看着手中佛经。
他见佛子破颜一笑,如朗月入怀,“是——有人,嘱我带伞。”
佛子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是秋日艳阳天,送他出门的顾茴却同时把一柄油纸伞放入他手中。佛子不过看了顾茴一眼,就接过伞,往前殿去了。院门外等候的小沙弥一见佛子出来,忙上前,看到佛子手中油伞一愣,赶紧接了过来,忍不住抬头看天,日头大着呢,也不知佛子为何带伞出门。
“这伞?”小沙弥问,为何佛子偏偏今日带了伞。
要知道在这个通讯有限的时代,佛法传开并不容易,只有真正听过佛子讲法的人,才会为佛法所动。可是不管是上层达官贵人,还是下层市井百姓,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奇闻异事。这样的奇闻,尤其是遇仙这类奇闻,传开却很是容易。
人?什么人?佛子独居菩提小院,日常有人也只有他呀?小沙弥先是看佛子笑容看愣了,听了佛子的话更是不明白,一直到佛子收了油纸伞,入了正殿讲坛,小沙弥才好似恍然悟到了什么,阿弥陀佛一声惊叹道:“佛子是遇仙了!是有仙人不忍佛子遇雨,特特现身菩提院,嘱佛子带伞出行呀!”除此,难道还会有其他可能!
一场突然的雨和一把油纸伞,这么多亲见的人,让这则传言越说越是离奇,越传越是有鼻子有眼。
一片慌乱呼喊的人群中,只有佛子和他身边的沙弥撑着油伞,依然是先前安稳的步子,慢慢往大殿行去。同在伞下的小沙弥看着这突然暗下来的天、哗哗落下来的雨,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道:“佛子果然是有先见的。”
却见佛子握着油伞,轻轻摇头,温声道:“我也不知会有这场雨。”
佛法高深,她不敢诳语冒犯,不敢冒认与佛法有缘。但她与他有缘,缘分还大着呢。顾茴看着眼前白衣佛子想道,她从见到佛子就觉亲切,这一世佛子模样分明就是陆湛初见她的模样。初上巫山的陆湛,洗去狼狈,着了白袍,就是眼前人。
佛子轻声道:“那是你与佛有缘。”
顾茴的眼睛明明黑白分明,干净澄澈,可此时乌黑的眸子如有一汪秋水,又如有月光落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