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之后,她就走到小楼对面的杂货铺那儿不停地仰头注意着那座黑不溜秋的古旧小楼。杂货铺的老板正在悠闲地嗑瓜子、看新闻,宋怡然较为古怪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你在找谁?」「没找谁」宋怡然说。老板从藤椅上悠悠站起来,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突然笑道:「我知道了,那个很凶的中年男人」她转身,疑惑地问:「什么很凶的中年男人?」「你找的不是他吗?瘦得和猴一样,又看着很凶的男人?」杂货铺老板拿出一杯泡好的茶叶,喝了一口,「那栋洋房被房东搞成好几个房间租给打工的人了,北面的最便宜,那男的就住那儿,天天吵得要死」「有没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老板打断她,「有啊,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每次都背着包来,年纪轻轻,看着也很凶呢」宋怡然心一窒,好似整个人掉进了深潭里,心里从头冷到脚。他果然有事瞒着我。宋怡然紧紧抓着包带,正犹豫不决要不要上去找他问个清楚,意外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楼的几扇窗户都紧闭着,唯有其中一扇开了一条缝,昏暗的黄光从白色窗帘后方映照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恰好路过窗边的缝隙,她隔得很远都能看到一闪而过的陈沐阳,绷紧的脸上凸起了条条青筋,看着像可怖的蚯蚓。她远远地就听到了混乱的粗话,不知为何,她有些害怕,可她的双脚却不由自主地迈开,白窗帘后面的黄光像指引的路灯一样带领着她。「哎,小姑娘,干啥去?」杂货店老板还没来得及劝阻她,她就隐入了小楼的Yin影里。她朝楼上飞快地跑去,楼梯被她慌乱的脚步声震得哐哐响,越是靠近,那熟悉的声音越是清晰。她听到他在发怒,在生气,在说脏话。宋怡然撞开那扇尚未合上的大门时,一眼就看到了暴怒的陈沐阳在马桶边用皮鞋踩着姑父的后颈,姑父枯槁的双手死死抓着马桶边缘,溺水一般的呛声闷闷地传来。「别打……」「别打了……再这样要出人命的……」她小声地说着,陈沐阳却压根没注意到她,眼下正红着双目,暴戾地虐待着亲父。
「别打了!」宋怡然迅速奔过去,一下子撞在他后背,而后用尽全力将他拉开,在他愣神之际又一把牵过他的手往外跑。幽深的小巷回荡着凌乱的脚步声与喘息声,陈沐阳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只有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抓着他。此时的陈沐阳已经从暴怒的冲动中跳出来,他神色茫然地跟着她跑,却听见自己心里在说,我这副德行被她看到了,完了,她知道我对她撒谎了,她看到我这样会不会害怕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陈庆南那个畜生说话太臭,难道我做错了吗?不知不觉,两人已来到河边,这时,宋怡然猛地用力甩开他的手,扶着栏杆沉默不语。陈沐阳不知所措,苍白的嘴唇不时翕动,但最终不知该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呆立着。「骗子」宋怡然忽的转过身,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闪烁的目光里好似泛着零星的泪花,「骗子!明明说好的,有什么事两个人一起沟通的,你却什么也不跟我说!」她嗔怨着低声喃喃:「你是觉得我没什么用吗?只愿意跟我讲好事,但就是不高兴跟我说你遇到的困难。以后还要问你朋友借钱然后把钱送给你爸吗?」她又从领口拿出海蓝色月亮吊坠,默默凑到他面前,「还是因为这个?」陈沐阳忙摇头:「当然不是!」他烦闷地叹了一口气,无奈一笑,「你说什么呢?这条项链我还是能负担得起的」「那你就是把借的钱给姑父了,是吗?」他刚才沸腾的恨意只剩下可怜的残骸,彷徨失措正取代恨意充斥着他的胸口,凉风呼呼灌进他的耳朵,最后陈沐阳梦醒似的点了点头,「是」「为什么要给他钱?」「他问我要」「你明明讨厌他,却还给他钱。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威胁你的话?」「他……」当陈沐阳把那天陈庆南说的威胁的话、羞辱的话转述于她之后,宋怡然迷茫怅惘地发着愣,好像被无名的恐惧与忧伤死死揪住,脸色苍白如纸。「你爸真是一个老恶棍」她的语气无奈又不屑,而后轻声嘟囔,「让他去警局说,我不怕的」「我不怕的」她又重复了一遍,最后埋到他厚实的胸膛口搂住他的腰身,呜咽道,「我才不怕。但是你可千万别像姑父那样!刚刚的模样,我才怕,你变得好陌生,好凶。你不该……」晚春的微风轻轻吹拂起她的发丝掠在他脸上,盛怒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奇怪的无力与自卑渐渐将他包裹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对不起」陈沐阳说,他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一个禽兽,假如没被领回她家,自己的本性可能早就暴露无遗,亦或是早已成为一个作恶多端的恶徒之流。他不知道在为什么道歉,也许是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