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嗯。”柳轶尘一笑，点点头：“三年前，铁东来派人去岚山剿匪，结果派去了五千人，一个都没回来。这事想必你也听说过。”
江范曾评价他“忠心不二，有勇有谋，只是缺些野心。”这样一个无甚野心，甘当江范家奴之人，怎么会突然成了沆瀣门的走狗？
杨枝点头——当时她还在江州，便到处听说了岚山匪祸的事，世人都道那岚山土匪凶悍无比，个头有熊大，茹毛饮血，吃人心，挖人
“巧的是，温芳卿在城中很有些风流名声，书吏的舅舅记得他的样子。他虽不经手库房的册子，不知道具体哪一笔对着哪一笔，但记得很清楚，去年前年温芳卿都没来库房提过钱，倒是有一个人，接连来了数回，每一回都带着一位姑娘，字都是那姑娘代签的……因那姑娘容貌出众，他印象很深。”
杨枝定定道，柳轶尘面色却一如往常：“这谢知敬，当真是有一个好侄子！”
如此一来，还有一些未解的问题皆一下子能说得通了——为何主管军防的铁东来忽然上本告发谢知敬贪弊之事？为何姜衍那出现一张与铁东来字迹相仿的纸条写着“卫脩必死”？
……兵。
杨枝默了片刻，忽然问：“大人，你方才说谢曙光原本蠢笨如牛，这两年却想出各种偷梁换柱的法子来，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切有可能是沆瀣门促成的？”她一关心正事起来，便不自觉又叫回了大人。
杨枝在路上听江令筹说起过，铁东来在幽州时就跟着江范，对江家忠心耿耿，当年龙门坎一役，是他将江范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
柳轶尘赞许的一笑，见她仍垂眉思索着，便未开口，等着她进一步说下去：“由仕子案牵出谢知敬，再由卫脩牵出铁东来……”谢知敬执掌一州民务，而铁东来领的是……
“……而那个人，便是谢曙光。”
这是一步守棋，那么说明南军统领的位置已然有了人，而这人，在眼前江范权势稍弱之时，是无法撼动的。
南军本辖四州，这些年江范苦心经营才从铁板一块的南方撕出一个江州来，当然不能够轻易被夺回去。而这，也使江州目下变成了一块两方必争之地。
“单这两桩案子，一旦事发，便足以让谢知敬死无葬身之地。只是谢云与你我都能查到的东西，沆瀣门行事地下，脉络如蜘蛛的触角一般，人手遍地都是，不可能查不到……”杨枝道：“而这事已过了半月，到如今却连淮水旧案都未牵扯出来，只能说明，它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谢知敬！”
杨枝听到此处，心中已然悚动。她虽看过那账本，于这账本背后的故事却只是一知半解。却不知那每一页账册，那每一行数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的绝望，都是淋淋血泪。
思忖间，柳轶尘似料到她心中所想，抖抖衣袖，又开了口：“你接回来的温氏，今日生产了，她于临盆中交给我一个簿册，或许能解你困惑。”
柳轶尘见她面容严肃，心中倒添了几分玩意，也不与她计较，轻轻一笑，道：“谢曙光近来交了个朋友叫成非珏，不巧，恰是铁东来的幕僚。”
还有，铁东来执掌一军，绝非是个和那谢曙光一样的傻蛋混球。就算是被人撺掇着与谢曙光一起贪弊，为何要费三年之久去从一些书生身上抠这点钱？书生没别的本事，就是笔杆子与脾气硬，闹起事来，连朝廷也要敬上三分。何况，军中有的是更为便宜的路数，谢知敬都看不上的一点钱，他更不用说。
如此看来，谢知敬倒是个已然出局、无关紧要的人了。
只是还有一事却仍是不明——铁东来好好的，怎么会任由沆瀣门摆布？他毕竟不是谢曙光那种人！
杨枝不自觉想到近来南军的变动。南军卫诫死了，也就意味着权力出现了短暂的真空，这时候江令筹却来了江州，来了原本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地盘……
然而听他提起谢曙光，杨枝却想到一事：“我手下的书吏有个舅舅在太守衙门中做事，那日我让他提了两瓶酒去拜访，他回来告诉我，常人要去衙门库房提钱，先要经户房主事钩批，再由库房主事核对，方能将那钱取出来。卫脩户房账册的账目俱是平的，若非作假，就是那钱确实有人领过。书吏取了库房的核对册子来看过，的确是几个仕子签的字，为首的便是那闹事的温芳卿，因而仕子案发、温芳卿失踪之后，城中已有人疑是温芳卿提走了那笔钱，只是……”
瞒住的可不止这一星半点，不光瞒了他叔叔，连上面也瞒了。谢云私下里托了人在江州七县暗查，方知那谢曙光单私卖免役名额这一项，就捞了十数万两银子——江州大灾之后要征召役夫修堤，凡家中入官学的、已出劳役或军役的可免一人劳役。其时良田被淹，又死了不少人丁，洪水退去之后七县百姓正缺人手整田，这里又新添了劳役，不少家中连妇人与十来岁的孩童都未放过，尽数被抓去了堤岸上。可那谢曙光，竟私底下大肆买卖免役名额——此事，大略连谢知敬都不知晓。”
这个人，大概率是沆瀣门的人。
“簿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