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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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想了上半夜,又情切切的望了下半夜,到天亮才睡着。这一睡便是迷离的梦,梦后是无尽的死一般的沉寂。待到再醒过来,恰逢着金乌西坠,房中只余幽幽一点霞光。黑夜连着黑夜,他忽的感觉到颓丧,毫无因由,低头垂眉倚在绮罗帐下,怔怔的掉下泪来。自生来十余年,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像孤舟,飘荡无依,对万事万物都失了兴趣。他房里叫小满的丫鬟听到响动,进屋来替他更衣,他便跟个木头般任由人摆布。小满知道他痴病又犯了,不禁也觉得好笑,替他系着腰带道:“昨儿个是谁,又把那不干净的爪子往我家公子身上放了?可曾打了出去?”孟公子这才想起紫卿来,可人不在眼前又顿觉索然无味,弄不清昨夜是如何入了蛊,竟这般疯痴,想来也觉可笑。待凝神要想那如画眉目,似是模糊一团,像不慎一笔墨下去晕糊了山水,画成了雾障一片。

    如此一月有余,孟公子再不去想妓馆中的事,堂兄因那日不欢而散,也不曾再来找他。只是孟老爷,日日的瞧着这冥顽不通世情的儿子,很是叹了几次气。

    春光如流,庭中花开花落。那日孟公子在窗前读书,正巧遇着一句“子不我思,岂无他士。”他猛的一愣,便呆住了,继而来来去去的念,直念得口舌中泛起一点涩,悠悠然又忆起那日傍晚的暧昧天光。

    窗外芭蕉新绿,莺儿啼得滴溜溜的转,已近初夏时分。孟公子放了书走到屋外去,见小满领了几个丫鬟拿着小巧的竹筐子在采茉莉,挽着袖子,春衫湿透。他思绪悠悠,随口问道:“此时桃花可开了?”一个小丫鬟直起身子,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滴,笑道:“莫说是桃花,就连梨花也早落尽了。公子你瞧瞧,篱笆上的蔷薇都开到第二茬了。”

    孟公子呆呆看了一会儿,沉闷回去房里,心中一阵一阵的发慌,书也翻不成,来来去去都是那句“岂无他士”。又想起席上那人坐在自己身边时似有若无的香气,清雅得很,想是身上还有雪白软绵的香粉裹着,隔了衣服看不见就更让人心里痒个不停。家里这些个丫鬟不上晚妆,汗便汗了,洗便洗了,白日里尚可,匀粉描眉涂胭脂,晚间铅华褪去都是一张寡黄的脸,让人亲近不得。

    若有那馨香满怀……。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抑制不住心魔,手指攥着衣襟一通揉搓,连日里来的平静心境荡然无存,直觉得火都要窜上眉毛了。到底是坐不住,心急火燎更了衣,特意挑了身淡绯红的轻罗襕衫,又寻了顶黑纱幞头戴上,这才欣然往妓馆里去。

    紫卿那日作陪一席商人,酒喝了不少,污秽言语也听了满耳。这倒是无关紧要,平日里也是这样过来,只若无其事般与人笑谈奉承。席间有一肥头大耳者,手脚轻薄也就罢了,喝红了眼拍着桌子死乞白赖的要他陪夜。紫卿只推道价钱要与老鸨说,借着由头脱身出来,找着个跑堂的吩咐去叫人,说里边闹事。交待完,想要回房去换身干净衫子,不防转身便见那胖商人也跟出来,一把抓住他手腕便不放,满身酒气,涎着油脸道:“不必问了,多少金多少银只管开口,夫君别的不成,唯有这黄白之物管够。”紫卿知道那商人并无什么背景,又无旁人在场,便换了张冷脸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喝酒耍闹我尽都陪,别的恕难从命。”那商人碰了壁,气得脸皮通红,抓着紫卿咒骂起来。紫卿听他骂得下流,反手在他虎口上一捏,不见怎么用劲儿就将人轻易推进屋里去。只听里边扑通一声,继而叫得唉哟连天,脚步阵阵聚去一处,人声纷纷乱成了一锅粥。正巧妓馆的护院也到了,两个黑脸的彪形大汉,身子铁塔似的杵着。紫卿朝屋内一指,扭头抚了抚被捏痛的手腕,轻蔑一笑,转身往堂后走。

    郁郁不欢,正是热闹的时间,妓馆中嘈杂,他心中烦闷,冰霜都泛到面上来。忍气吞声了这许久,所谋之事还一点没有眉目,日日的尽与这些无赖泼皮周旋,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正愤恨,忽听背后有人唤,声音娇弱。回头便是一副和蔼笑脸,见一名清秀少年,穿得嫩生生的,半躲在一扇门后。

    “紫卿,紫卿……”孟公子喜盈盈的叫,“紫卿,我来找你,别人说你今日不得空,我便等着,你可忙完了?”

    紫卿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好端端的来这里作甚?还不快些回家读书去。”

    孟公子难过道:“你记不得我了么?上月我来这里玩,是你陪我,我还替你挡过酒呢。”

    紫卿道:“你看这里日日的人来人往,一月之前的事哪个还记得?我今日也做件好事,这等腌臜地方,劝公子以后还是少来的好。”

    孟公子急道:“怎能不记得呢?我去过你的院子,还是你邀我再来,叫我莫误了姻缘花期。”

    紫卿笑道:“芳菲早过,已经误了。”

    孟公子眉眼都难过起来:“是啊,已经误了,是我错。”转身要走,犹不舍得,不住回头张望。

    紫卿看得不忍,见有买花的婆子走过,便叫住,选了一朵蔷薇,向孟公子招手道:“你来。”

    孟公子复又欣喜,含羞走过去,额头恰抵在紫卿胸口。

    紫卿将蔷薇插在孟公子帽上,低头端详道:“这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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