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奇怪,她想。
生命力被从中抽离。
不是以言语,而是以动作。
令其被彻底剥离人
也没有置身于此的羞耻和不安。
猫深深埋下头,对众人打着招呼,相当谦卑有礼。
但很快,她便知道了答案。
有什么东西曾经崩塌,并完成了重构。
呼吸一点点粗重,涎水一点点延伸。
不存在认命,不存在反抗。
似是某种动物本能控制下的返璞归真。
她对情绪的感知向来敏锐,即便是复杂到本人都难以厘清的心绪,似乎也能通过神情和目光的微妙流转,在一定程度上加以共情。
有人循着烟味投来目光,认出她的脸后,又不着痕迹地撇开。
它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像是被磨灭了生存意志的将死之人。
它在地毯上缓缓爬着,身肢摇摆,臀腿轻晃,举手投足间带着恰到好处的风情,目光却相当无神。
……
沉晚意眉目微动,了然了偏差所在。
沙漠一般寸草不生。
猫抬头朝手心看了一会儿,目光里渐渐蒙上水雾。
显然,它衣裙漂亮,但姿态不堪。
这种近似于无的情感表达令沉晚意微感困惑。
因陌生人而起的情欲。
烟雾在空中袅袅飘散。
很快,它便得了授意,膝行而来,向人们打着招呼。
无人能拯救。
但这次,猫给她的感觉却有些不同寻常。
那双眼混沌而荒芜。
沉晚意也从来不是执意要破坏规则或制造困扰的人。
指间的烟逸散出略微有些刺鼻的味道,掩过了屋子里香薰的甜腻果香味,隐约横亘在了沉晚意和猫之间。
侍者无声退开。
或者说,他们习得了另一套规则。
它的皮肤也泛着病态的白,像是许久未见过阳光。
为猫所独有的动作。
皮肤白皙,但满目疮痍。
想必,曾在哪里遭遇过常人难以想象的暴风雨,经历过放逐和流亡。
没有人会因为猫的出现而触宴会主人的霉头,更没有人会因为一支烟去扫沉晚意的兴。
但同时,它的面上又根本不存在无意生死的空茫。
有人得了宴会主人的提醒,纡尊降贵地俯下身,在猫说了什么话,又递出了手。
过程如何自不必言。
她知道,这里大致算得上是公共场所,空间也封闭,可能不该这样旁若无人地抽烟。
令她恍然觉得,猫似乎并不置身此间。
切除和挖空所有无用的品格,激发和助长为人赏玩的特质。
譬如,将服从和本能放到最大。
临席的人都太过聪明。
只余下服从和本能。
是早已完成了驯化。
出于各种原因对猫视而不见的人,也会因为类似的理由对她的烟视而不见。
沉晚意摇摇头。
猫被召来这里,显然并不只是为了让人们远观。
瘦小、无助、稚嫩、苍白,正在被摧毁。
是她的预设出现了错误。
只是,她想,这里大抵并不存在什么规则,所以,稍稍打破一些大概也没关系。
但人们总有法子充盈这种贫瘠。
沉晚意将烟递入口中,尝着它在唇齿间扩开的雾气和苦味,又缓缓舒出。
一切都是经过了指导的模式化,显得单薄而贫瘠。
蜷缩着,战栗着,身子微弓,脸颊发白。
不存在挣扎,不存在反常。
或者说,猫和她的想象存在着偏差。
可将那双眼眸浸润的并不是水,而是情欲。
青色的血管自细瘦的脖颈向下延伸,藏进纯白的蕾丝边连衣裙中,往四肢百骸输送着血液,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躯体。
像是因此而生,为它滋润。
而聪明人从不死守规则。
而是处在别的什么世界。
它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开始舔舐面前的手心。
甚至,侍者也在宴会主人的授意下为她送来了烟灰缸,并低声询问她是否还需要雪茄或卷烟。
沉晚意点了点指尖,漫不经心地继续瞧着猫。
像是久违地回过神,重新进入了某种状态。
舌尖一点点湿润,眸光一点点凝神。
没有深陷泥沼的无助和沮丧。
落不下雨,开不了花。
可它沉默又安静,面色始终如常,看不出受过摧残的痛楚和暗疮。
猫不是正在被驯服。
总之,大概是一种不可逆的雕琢,或者水磨工夫,或者斧凿刀削。
沉晚意恍若未觉,自顾自抽着手里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