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峰丸今晚有些心神不宁。他把这归结于玛瑙又一次不听他的劝告和那个危险的家伙出去了。
红玉。食蜂者、同类相食者、蜂中叛徒、女王鹰犬,各类臭名昭著的名号都拦不住玛瑙觉得他是个单纯可怜的大孩子,并心生同情。
他有时甚至怀疑红玉是女王出于对他的不信任安插在玛瑙身边的又一个探子,但不久就自我否认了这个念头。
红玉是极度不可控的。这个认知女王再清楚不过。
玛瑙的死亡对正在博弈的任何一方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结局。
太过平静的氛围让他感觉压抑,他把挂在领口的领结再拉开些,阔步走向房间的露台,皮靴与地面的碰撞是这片空间唯一的声响。这仅仅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他不喜欢蜂巢的景色,这里的风景再怎么看都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抚上残缺的右眼。眼罩布料的粗糙质感通过神经传递给指尖,几百年下来他竟已习惯了区别于正常的景象。
就像再浓烈的恨意在压抑了几百年后都会被慢慢冲淡。
黑色把整片天空重重涂抹,今夜无星无月。在万物静默的黑夜,他相信着有什么正在活跃。交易、暗杀、rou宴,在静谧之上悄悄萌发。这种预知让他厌烦,因为这让他知道他的情感正在麻木和清醒中不断跳跃。
要么理智,要么情感,总有一样最后会被舍弃。他是这么告知自己的。
他会毫不犹豫地留下理智,向来如此。
风带来了远方的喧嚣声。在他视野的边缘,靠近地平线的地方,有着浅淡的亮光忽明忽灭,是什么在燃烧。
着火了吗?
同一时刻,如鬼魅般的,他听见有人叩响了他的房门。
叩叩。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本就烦躁的他心中涌现出被打扰的冒犯感,一把拉开房门。
首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团猩红的花束,几欲窒息的香气扑撒鼻尖。
蘸满了复仇的血,吐露着浓香的曼陀罗充斥了他的视野。
贵安。
掩藏在赤红之下的,是剔透,冰冷,漠然的美丽眼睛。
好久不见,贵峰丸。少女仰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chao红,给予他微笑。
该来的总会来的。贵峰丸内心一颤,但未曾在脸上显露。他第一次见到辉夜对他微笑。这不算什么好事,辉夜只对她在意的人微笑,或是她记恨的人,或是她心爱的人。
他当然是属于前者。
你喝酒了吗?这话一出,他自己都皱了一下眉。诚然,他不愿与醉鬼交谈,但这样的话语太亲近了。
啊,是喝了一点,毕竟太高兴了。辉夜稍微低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暧昧的粉色在其上晕开。发现了他视线的焦点,辉夜稍微偏了下头,玻璃球似的眼珠直直地看向他:看起来你对我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呢。
回应她的是男人的沉默。
辉夜也不怎么在意。酒Jing在她血管中沸腾,她感到高兴,从未有过的高兴,她借着这股兴头,把手中的曼陀罗插入贵峰丸宽松的领口。
鲜花,美人,相配。
虽然这位美人脸色不太好看。
但看他板着脸紧抿着唇她就更高兴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辉夜冷不防地低声说。
什么?贵峰丸现在毫不怀疑眼前这是个酒疯子,今天根本没有月亮。
虽然对方错愕的神情只持续了一秒,但仍然取悦到了辉夜。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笑了笑。
眼前这个男人有一张消瘦而英俊的脸,黑夜中那唯一一只蓝色的眼睛像是水底深处月亮的幻象。
对方明显被她看得愈发烦闷,不顾礼节,一把关上了房门。
真是可爱,如果不是
辉夜把一缕黑发勾回耳后,眼睛中已经一片清明。她用指尖小心捏起衣领上的小黑点,那是一只传声虫。
虚,我们走吧。
贵峰丸冷着脸地把别在领口的花束扯出,不顾花枝把皮肤刮伤。
被玩弄了。
不过他已无力生气,甚至有些好笑。
曼陀罗身具剧毒,花香有致幻效果。少量会让人愉悦,但过多则在欢愉中取人性命。
这只是个来自小女孩无聊的报复罢了。
他冷漠地看了手中花束一眼,随手把它从露台上丢弃。
但就在他处理好一切准备转身时,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男人开始解衣扣。他从来不按部就班地好好穿戴制服,这让他接下来的行动变得更容易。松垮的外套被扔在一边,本就吊在脖子上的领结轻易地解开。灵活的手指作用在自己的衬衫上,很快露出了Jing壮的上半身。
他先是仔细查看了下身体表面的皮肤,然后再在衣物堆中翻找。最终,在黑色的外套上发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黑点。
贵峰丸绷紧了脸,把虫子一把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