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无欢坐在房檐下,看着被倾夜雨打得一片狼藉的残花。
昨晚的雨很大,即使是她坐在房里,也听得一清二楚。
...倒是不知道符临那边有没有下雨。上次不欢而散后,符临已经很久没有传书给她了,虽然说她和符临大吵一架,就是因为她觉得既然他已经在剑道上逐渐入门,又天赋过人,虽然为人处世乖张了点,但到底也该早日回归大道,少和她这样的人厮混在一起,可眼下对方真的离开了,她又觉得身边有些太安静了。
也罢,宴无欢托着腮,看了一眼还未放晴的天,似是在劝慰自己,又似是自嘲般想,只希望符临念在勉强有些情分的份上,给名门正派交投名状时,别把她交出去就好。
她闲闲散散地想着,手不自主地将腰间别着的传音石拿起,放在面前细细地看,可她还未看两眼,传音石就猛地染上了浓重的红色——只有在传音石上滴过血的人生命垂危时,传音石才会翻涌出红色,故而它一方面既是传音石,也是修士间互知平安的工具。在这枚传音石上滴过血,此时又与她还有联系的,便只有她的那一位徒弟了,而下一秒,传音石传来的声音就印证了她的所思所想。
“师父...”符临的声音不似平常般稳健,而是沙哑低沉,不过短短两个字,他却说得仿佛是好不容易从疼痛中勉强挤出来般,令宴无欢当即眼角直跳,几乎是不加思考的,催动灵力激活了传送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的味道,浮动间,还掺杂着莫名的情刹香的香味,而她那数日不见的徒弟正倚在墙角,鸦青色的衣服被不知何人的血泼得颜色更为浓重,触目心惊得紧,他本人则时不时重重地咳嗽几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痛苦到了极点。
“符临!”顾不得多少,宴无欢一边三步作两步地跑向对方,一边迅速放出灵识探查附近还是否有活物。情刹香这毒她曾有所耳闻,说歹毒倒也算不上多歹毒,顶多下三滥而已,中毒者只需与人交欢便可解毒,但若是无法交欢,则会全身溃烂,七窍出血,在剧烈地疼痛中死去,看符临此时的样子,怕是毒性已经开始弥漫了。
灵识没有传来异动,看来周围已无旁人,无需再担心被突然偷袭,至于那情刹香,倒也不难解决,得益于这段时间的修养,她勉强凝聚了一些灵力,虽说连她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但再次催动传送符出去找个青楼解毒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思及此处,宴无欢略微松了口气,低下头想查看符临的伤势并带他离开,却不知对方什么时候已然睁开了眼。
符临的眼天生便是殷红色,此刻在周围斑驳狼藉的血色映衬下,倒真的生出了几分令人不安的意味,而他的唇则轻轻地动了几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为脱力而发不出声。
宴无欢知道她这个徒弟行事乖张狠戾,眼下这局面大概率不是因为被人寻仇而是他主动挑事导致的,但看到他的这副模样,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凑过去想要听清。
“...师父,你不该来的。”宴无欢当即心下一沉,却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看到符临唇角勾起,手上用力地捏碎了什么,接着灵力震荡,刚刚她放出去的灵识顷刻断裂,二人竟是与外界生生隔绝开来,被一同囚于这一角室内。
到底也追随伏荒剑尊多年,又曾是宗门天骄,宴无欢立刻认出了符临引动了正是擒获妖兽时修士们惯用的制禁术,它能暂时的将空间封闭起来,以让妖兽难以脱逃,可她不记得自己曾教过符临如何引动这样消耗大又可能反噬自身的术式啊!
“你发什么疯!”情刹香加制禁术,怕是最为心术不正,歹毒下流的人才会如此地对自己的仇家使用,好让对方连自救都不能,只能在生生折磨中死去,而符临竟然在身中情刹香时还要引动制禁术,在宴无欢眼里无异于是自杀,可符临却像快要死的不是他一样,笑意又深了几分,赫然地唇间又带出了一丝血迹。
“我知道师父想做什么...可是我不愿与旁人...有此纠缠。”
“不过师父不用担心,一个时辰后情刹毒完全发作,制禁咒自然失效,那时师父就可以...离开了。”
话说到这里,宴无欢哪怕是个傻子也能明白符临的言下之意——他竟是,要她眼睁睁看着他毒发身死。
“符、临,你威胁我?”宴无欢看着符临愈发殷红的眼,一字一顿地问。
“弟子自是,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