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移开目光,将我按在胸口,道:“好,那便从你。你的叁个哥哥都不会有事,但是刘长风……请原谅我无能为力。”罪责毕竟是需要人来担的。
我想起重病在床的老祖宗,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他伸手堵住我的唇,道:“在我反悔之前不要说话。”
我在他的寝宫留了一夜,他仍旧如往日般温存,但躺在他身旁的我心里却是万般滋味,没有一种再是以前的味道。
第二日,有小黄门用轿子将我抬到皇城偏角门,那里早已有青布马车在等着我。上车前,我望了眼绵延的宫墙,心里有什么东西正逐渐消逝。没有挽留,我松手,让青布帘幔遮住外面的视野。
马车行驶起来,那宫墙渐行渐远……
宗人府的判决在我回府之前便已经颁布下来,各种罪名一一落实。欲加之罪,本就何患无辞,况且定罪的人是这个国家的最高元首。
左相刘长风因贪污军款,卖官鬻爵,吞并良田被流放至岭南叁里瘴气之地。其长子刘敞被革去军中职务,贬为庶民。刘府被查封,所有家产全数充公。一夕之间,仆役、婢女、粗使的婆子被捆绑住双手,拉上了西市的奴隶买卖场。从左相府到西市,一路上哭号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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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到左相府的时候,府中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到处可见翻找值钱物品的士兵。从背后打翻一个正欲对香儿施暴的官兵,我拉着她就往老祖宗院子的方向跑。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香儿。
“清晨天还未亮时听到有人在撞门,家童去开门,就闯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将大家捆绑了手脚,拉着往外走。我看事情不妙,藏在檀木箱子里,刚刚被一个士兵找到,要不是小姐你来的及时,香儿怕是……”她哭出声来,显然是被吓到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心中焦急,平日去老祖宗院子觉得挺近,怎么今日平白增了这么多路程。
一路打飞无数个暴徒,终于来到老祖宗的养心苑。遥遥就见二哥哥和叁哥哥守在门口,我稍觉安心,朝他们跑了过去。
“师师!”刘彻抱住我,声音中也满是焦急,“你没事吧,我去你院子找你,香儿说你昨晚进了宫。皇上他,没有难为你吧?”
我摇了摇头,来不及跟他细解释,问道:“老祖宗呢?她老人家受不了惊吓,你们怎么不守在她床边?”
刘彻拉住我的手,道:“刚才侍儿服侍着睡下了。咱们一起进去。”
我点了点头,由他拉着手,走了进去。刘是非和香儿跟在身后。
明知道事态不会太好,看到老祖宗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老人家已经醒了,侍儿在她后背垫了个枕头,她便倚在床头,遥遥望着门外。我进来时,她也没反应。
“奶奶。”我道,声音打着颤儿。
“回来了?”她道,抬起枯黄的手,想摸我的脸庞。
我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禁不住流下两行泪水。
“我去求皇上,他已经答应饶恕爹爹和大哥,您不用担心,他们今天就能回来了。”
老祖宗摇了摇头,“不用骗我了。我一直在等,等你们回来给我个信,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外面是不是来了许多官兵?是不是就要把我们赶出刘府了?而长风,他也不会回来了罢。” ——
四十九 离世
我心中一惊,是谁把这些都告诉了老祖宗。
仿佛知道我心里所想,老祖宗叹了口气,眼睛睁开一线,闪着一丝光亮,“没有人告诉我,从你们言辞中我就都猜到了。哎,想我们左相府风光了那么多年,就这么没了,多让人心里不甘啊。师师,”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昏黄的眼中闪出一抹迫切,“你一定不能让左相府就此湮灭,你的先祖,你爹爹,他们所作的一切,为左相府为南诏国所作的一切,一定不能让它们湮灭在青史里啊!”
我的手被她抓的生疼,却不敢动,泪水顺着脸颊汩汩流下。今后左相府将不存在这个世上了。我也已经答应慕容子潇,刘家后人世世代代过布衣的生活。不过,前人的业绩必定不会被抹去,霸道如慕容子潇,也篡改不了历史的笔迹。
“我答应你。”我道,唇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老祖宗,我答应你。”
老祖宗唇角微勾,心里似乎放下了很重的一个心事,阖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我站起身子,刘彻和刘是非望着我。
“老祖宗走了。”我道,声音哽咽不成声。
刘是非伏在老人渐渐冰冷的身上,痛哭不已。刘彻抿了抿唇,将我抱在怀里。
“现在离开,于她是正确的选择。她这一辈子没有什么遗憾的,世上的女子有她这般福气的也不多。”
我将头抵在他胸前,大哭起来。世上最疼我的老祖宗走了,而我却连她最后的心愿也不能达成。泪水汹涌而出,我试图将所有的不幸和悲伤都随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