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苏郁处理明天心理咨询会的工作内容,当看到活动负责人时,目光一顿。周念薇,是纪检委周部长家的独女吧。心下暗忖,果然是有缘分,今天晚上吃饭时老爷子才刚提到她,让大哥和她约见一面,转头就成为她的合作伙伴。
面对这个极有可能成为自己妯娌的女人,苏郁可半分不敢松懈。之所以如此肯定,一是因为周部长在如今帝国的地位可谓是举重若轻,裴厉不管是继续从军,抑或是转政,对他都只会是极大的助力,二则是因为,裴家,有一个出身非世家的儿媳妇就已经足够了,周念薇,不论是个人才学能力,还是家族背景,都再合适不过了。
想到此,苏郁未施粉黛的漂亮小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笑意。要说起苏郁一个中产阶级的出身,是如何嫁入裴家,倒不是这裴家的门槛有多低,只怪裴溯是真的太努力。毕竟依着苏郁的疲懒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主动嫁入高门来受这份罪过的,用她十六岁的妄语来说就是端着受罪。更何况,高门里的手段算计,她一个蜜糖罐里泡大的娇气包,可真真难以消受。
七年前,苏郁十六岁。为了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苏家父母早在她五岁时,就举家迁到F国,让她学习钢琴。在学习钢琴这方面,苏郁很有天资,小小年纪,便已达到了同龄人难以望其项背的程度,其间辛苦倒也是不必多说。
除练琴这一件事之外,作为苏家父母老来得子的独女,苏郁自然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的,骄纵是骄纵了些,可却从没有那些蛮横无理的刁蛮样子。
就是这样一个娇气的小姑娘,却遇见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枪战。
时值F国大选,民主党和共和党派作为两个老牌政党,斗争早已不再是前些年的暗流涌动,各自打着镇压暴乱的名义,公然开火。与此同时,F国境内涌现出很多支武装暴徒,烧杀抢掠,趁机作乱。
不过这些枪战倒从来不会发生在都城,都城是全国政治军事中心,集结了全国大半的武装力量。各政党怕是昏了头,才会给人以可乘之机。
事实证明,那些老牌政党的掌权人是真的昏了头。苏郁还记得,那是一个下过雨的的午后,柏油马路上的莹亮水洼一簇一簇,倒比那镜子还要清楚的倒映出万物的模样,翠绿的香樟树枝叶,幼嫩的苍翠欲滴的青草地,青灰色的树干,还有来来往往打扮得宜的都市男女,
以及,枪响之后,刺痛人眼的血污和残肢。
她倒是没在那次事故中受伤,只是触发了身体的应激反应,短暂失明。为了缓解宝贝女儿受到的惊吓,苏家父母将她送到了当地的心理治疗中心,接受治疗。
也就是在那里,她遇到了去那里做志愿者的心理治疗师Joy,也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后来Joy再没出现,她也随父母回国。在F国同Joy的点滴像落入水面的一颗石子,在十六岁的苏郁,隐秘的心田荡起圈圈涟漪。那个男人的音色,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薄薄的沙砾感里,是温柔的舒朗,像她最爱的圣桑《哈瓦涅斯》,尽是动人的浪漫。流利的F语在他口中是那么娓娓动人,内敛而有格调,令人心驰神往。
苏郁很喜欢他,可或许是别扭的青春期叛逆心理作祟,苏郁不曾去心理咨询室的前台问过他的联系方式,不再来的原因。她坚持着她的原则,好像那人随随便便把她抛下,连句告别都不曾有,倘若她巴巴地跑去问,反倒显得她非他不可了似的。
便是因着这点可怜的胜负欲,苏郁直到回国,也再没见过他。往后在一起的日子里,每每想到这件事,苏郁便大为懊恼,懊恼自己那时的年少不经事,竟早早着了他的道儿,自恋爱到结婚,都只他一人而已。
挂念他是一回事,大半个月的心理疏导见没见效又是另一回事了。至少,她的应激性视力障碍,也确实是回国以后才好的。
回国以后,苏父在商场上遇到了一位极度令他欣赏的小辈,便邀他至家中共进晚餐。却在后来的交谈中得知,两人竟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于是便萌生了,让这位小辈做女婿的心思。裴溯倒也没令他岳父失望,早早趁苏郁甫一毕业,就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