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没有搭腔,他重新回到院子里捡起了铁锹。他之前显得比同龄孩子瘦小,是因为吃食没有跟上。到了这里之后,只要不把人吃撑得难受,没有人会管她吃得多的。
眼见着他开始长身高,长肉了,力气也比从前大了很多,他觉得如果对方进来敢放肆,他手里拿着铁锹能保护好杜姨,还有杜姨的小宝宝。
不过崇德帝想退却了,先前想留下的心是真的,想离开的心也是真的,在杜浮亭面前出糗,哪怕她不知道是他,这也让崇德帝不能接受。
“夫人有孕在身,很、很是不必麻烦了。”崇德帝想再挣扎下,可不可以不留下,就是这拒绝的话听起来很勉强。
杜浮亭看出崇德帝不好意思,她以为他秉持是读书人‘不为五斗米折腰’、‘不受嗟来之食’的气节,才不肯受她好意,哪怕饥饿难忍,都只以口渴的借口套碗清水充饥。如此看来,眼前的男人倒是越发像是人了,她神色不似最开始那么紧张,将院门打开让人进来。
“进来吧,现在这时辰,这走出去也不定能有吃的卖。”得去酒楼饭馆,眼前的男人身上所着料子,和老百姓家的料子所出无二,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得去酒楼吃饭,“我也不是白白帮公子,如果公子真的觉得不好意思,等公子他日高中,再来报答我这一饭之恩也行。”语气没有半分贬低看不起,与其说她下注他能高中,日后能在他身上捡到便宜,倒不如说她宽他的心,让他别因一顿饭有心理负担。
崇德帝本就不坚定的心,听到她亲自迎他入内,哪里还能坚守得住,不要脸就不要脸呗,至少能得她好脸色。
当崇德帝迈出步子,踏入院内,整颗心好似有了归处,稳当坠落到原地,这种感觉没发形容,只是觉得她在哪儿,他就该在哪儿般。
崇德帝跟在杜浮亭身后,不自觉用余光打量着住处,这与在画纸上所见几乎相同,但是给人的感觉又很是不同,走在院子里一寸一寸扫过,那是亲眼所见的真实感。
从前她是撒娇痴缠、是娇滴滴需要捧手心里护着的人,如今看着却能自己立起门户了,这种认知让崇德帝酸涩不已,好像她再也不需要他了,她能自己把日子过得很好。
崇德帝到明间落座,是杜浮亭去的厨房,他下意识要跟着她走,虽然尽力让自己忽略掉她隆起的小腹,可看着她挺着肚子走来走去,还是不免心惊肉跳,不想叫她忙活。
结果让杜浮亭抬手给制止了,“我来就行,不碍事。”早没那么娇气了,怀着孕该安胎的时候安胎,该动弹的时候也得动弹。
崇德帝眼眶微润,哪怕暗三记录得再细致又如何,眼前的人言行举止、谈吐行事,都不是靠图或者着是几句话所能表达明白的。
端上来的东西,没有杜浮亭口中的糕点,反而是两样小菜,以及白米饭。
这两样小菜还是杜浮亭蒸糕点,随便做的凉拌菜,是跟着宫里御厨学的,不过用料肯定没有宫里的好,肯定没有宫里那么精致的,但她觉得味道还行,嘴馋了都不必咽饭吃。
就是眼前男人说是饿极了肚子叫,但是他吃饭不着急,想着她怀孕后口味千奇百怪,杜浮亭担心眼前男人吃不习惯,低问道:“可还合胃口?”
“合胃口,很合胃口。”她对陌生人都能那么好,如果是他出现在她跟前,应该只有打出门的份,崇德帝忍下心中涩涩的疼痛,故意道:“您……夫君能吃到您亲手做的饭菜,当真是好福气。”其实他知道杜浮亭不会下厨的,也没想到这会是她的手艺,只是借着这话一问而已,毕竟他对她‘一无所知’,才符合他如今的人设。
听得人夸赞确实是件高兴的事,尤其还是在她特意练过的厨艺上,若是从前她该欢喜得不行,可如今再好听的话,落在她耳里不过这边进、那边出,回以浅淡地笑便足够了,很平静地回道:“亡夫没那好福气。”
大概没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直言不讳咒帝王死,可是崇德帝的重点从不在这儿,他只是更加明白,在她心里,他已经是死人了。
崇德帝心里微微刺痛了下,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致歉道:“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无事,过去的事我也释怀了。”杜浮亭挺着肚子缓缓坐下,提起来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可语调里是怅然,同时还有几丝释然。
大概是看出面前男人的拘谨,又或者是他眼底不容忽视的歉意,杜浮亭多嘴说了几句,她原不该在人前提起的话:“我其实并不懂厨艺,家里都有伺候的人,他从不叫我下厨,是我后来偷学的,每天都学些,总能够熟练的,本想待他生辰叫他尝尝,可惜没那机会了。”
这话就像是弯刀,剌得崇德帝心口不停往外渗血,也就是这么片刻,他立即掩盖住失态的神色:“逝者已逝,夫人不要为此伤坏了身子。”
杜浮亭早不会因这些伤心了,她朝着崇德帝笑了,很是坦然自若:“我会好好活着的,人总得往前看,没了谁不也一样生活吗?”她近几个月才悟出的道理,世间万物都在变幻,不变倒成了奇怪,所以能得真情永在是好事,可如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