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里立即出来了几个人,他们问明情况之后,找来一架梯子,将张波从车顶小心翼翼的弄了下来。他们将我和张波送进值班室,然后围在门外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我快急疯了,但愿他们是在商量怎样救张波,而是不说废话,否则我一定砸光他们值班室的所有东西。
张波坐在椅子上,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我真的好不忍心看。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模糊,竟像平常一样用手很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别担心。可他拍我肩时已毫无力气,叫我怎能不担心。他又指了指被烧焦的背包,艰难的说出一个字——钱。嗯,他清楚自己出事了,却还想着把钱交给我保管,想他可能是希望我继续完成我们的旅程。我想说,我都有些追悔莫及,又怎会继续疯狂的走下去。
他见我收好了钱,安详了许多,脸上找不出一丝痛苦。我明白,他的痛神经只是暂时性麻木,过后会痛不欲生。我好想流泪,却怎么也流不出半滴,这是为什么?他开始不停向我要水喝,我赶紧去接来一杯水。正当我准备喂他时,一个穿制服的男人进来阻止了我,说不可以给他水喝,会害了他。我脑子里好混乱,到底怎样才能救他,而不是害他?!
那男人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把我和张波送上一辆面包车,全速朝铁路医院赶。在车上,那男人给我和张波做了简单的笔录。我和张波有一点不安,都说了假话,名字是假的,住址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全是张波打算抢劫时,为了以防被抓住,而与我商量出来对付警察的假身世。我仍旧很茫然,为何到了生死光头,我们还不愿坦白。
到了医院,张波被送进一间特殊病房,那房间像个烤炉一样,热的要命。张波越来越痛苦,意识彻底的模糊,不停的在病床上挣扎。他身上的表皮像乌黑的汗渍一样,被搓成一条条的,掉落在床单上到处都是,身上还不住的冒着黄油,样子恐怖之极。为了阻止他再继续乱动,我和一个医生以及一个护士一起,强行按住他,将他的四肢帮在四个床角。紧接着……我出了病房,焦急的等着医生为他医治。
那已是半夜,他安静的躺着病床上,完全没了知觉。我静静的坐在病床边,望着他那面目全非的摸样,忍不住流下了泪,小声哭泣起来。我一个劲的责备自己,要不是我的异想天开,他不会搞成那样。我在昏昏沉沉中一直熬到天亮,临走时,我附在他耳边说,好兄弟,我不会丢下你的,他们说被烧伤的人会怕热,那么我现在就去找钱,等你好了之后,我就可以陪着你一块去北方,去最不热的北方,到了那里,你就不用怕热了。
我不知道他听见我的话没有,只知道必须去找钱,哪怕用生命去换都可以。我出了医院,四处漫无目的的游晃,我根本想不出怎样去找钱。到下午,我累极了,身心都像要垮了一样。我坐在一个小亭子里,失神的吃着饼干,这时,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叫我,我回头一看,吓得饼干全掉到了地上,那人是张波的表哥。
他问我:“张波呢?”看他的样子,他像是知道了我们离家出走的事。
“张波……我不知道。”我畏畏缩缩的撒着谎,“那天跟你见面之后,我们就分开了。”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说出真相,或许是想逃避,不敢接受悲惨的现实。是的,说来说去,我也只是个十几岁的渺小家伙,压根不是大人物,所有的强大都是幻觉而已。
“你不要骗我!快说他在什么地方,他老爸正在四处找他。”他很凶的说,那样子像要吃了我一样。
我闭口不答,眼神不断闪避着他。不是我固执,是真的开不了口,就像嘴瘫痪了一般。
“快说呀你!”他突然大叫一声。
我惊的哆嗦了一下,话像机关枪一样连发蹦出来,“他受伤了,在铁路医院。”
“那好,你跟我一起去铁路医院,明天我找人送你回家。”他语气缓和了一些。
“呃。”我轻点了下头,接着……我像疯了一样,转身玩命的跑,一直不停的跑。跑了很久,见他没追上来,我才蹲在墙角狠狠的喘气。嗯,就在他说要送我回去的那一刹那,我变得很害怕,怕回去面对所有认识的人,不自觉的想逃避以前所熟知的一切。没有原因,那完全是根深在心里的感觉,叫我不由自主的想逃避。
第4卷
草样逝去(一)
我当天就坐车回了县城,却始终不敢踏上回家的车。我在八中附近游荡了一整夜,想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思维极度的杂乱无章。我想,自己已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我害了张波,他以后的路可能都被我给毁了,不论他是否会原谅我,我都不可能饶恕自己。我想到奶奶,我一直在让她失望,从退学到出走,一次又一次的,她从未责骂过我,我却不知不觉中越来越自责。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始终找不到根源,有时我希望得到救赎,却又找不到走出来的路。或许,我该像所有痛心疾首的罪人一样选择死亡,却做不到。死亡虽只是一刹那的事,但很多时候,它所需要的勇气是无比巨大的。
嗯,我不断告诉自己,既然不敢结束生命,又无法再回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