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婉解释完,便叫众人不要说话,她一直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越诗很听话,一声不吭地抓着妈妈的衣领,倒是越琴,还在不停地抽泣,大家当时精神都紧绷着,陈月香索性用手帕堵住了女儿的嘴,直到她停下不出声才把手帕拿出来,接下来便是漫长又提心掉胆的等待,外面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里面的人就屏息凝神缩着身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周燕婉压低声音:“你从里面关上门不明摆着告诉他们房子里藏着人吗?只有把大门开着,那些人才会认为咱们跑出去了,不会仔细搜查这里,再说那些人现在显然杀心正浓,正一心一意对付外面奔逃的村民,暂时还顾不上一间间搜查屋子。”
子来玩,越诗也经常跟那些大孩子跑成一团。当时他才十几岁,相对于成天把骂人挂在嘴上的母亲,他其实是更喜欢那个温柔的表姨的。
那晚哭喊声、大笑声、枪击痛呼声此起彼伏,好些村民刚一出门就被无情射杀,跑在前面的被子弹击毙,落在后面的被追上用刺刀凌虐至死,即便这样,所有人都还是朝外跑,因为往外跑还能挣得一丝生机,但呆在家里,就只能被瓮中捉鳖,没一点活路。
陈月香比她反应还快,好歹是在路上逃亡过一段时间的,陈月香刚听到枪炮声就把孩子都喊了起来,她完全没想起来表妹母女,或者说想起了也不想管,她本来想直接带着孩子冲出去的,但刚到大门口,就看见前面奔跑的村民不断中弹倒下,她犹豫了,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正好这时周燕婉跑出来趴在院墙上看了一眼外面的状况,随后她抱着女儿直接往后院跑,跑的同时当然也喊了他们一家,陈月香咬咬牙,拽着孩子们跟在周燕婉后面往后院跑。
跑出去的村民大多往不远处的山上跑,山上有他们村建的很多沟洞,这些沟洞大多很是隐蔽,藏在那里,或许能够躲过一劫。
外面敌寇杀红了眼,枪弹一路追着逃跑的村民,他们从山下扫荡到山上,好些藏在山上沟洞的村民被扫荡发现,敌寇在发现他们后,也不急着先要了他们的性命,而是守在洞口,点燃柴草往里面散烟,往里面扔毒瓦斯,好多人被薰得干咳呕吐,头晕气喘,直接在昏迷中丧生,还有的人忍着难受,努力清醒着爬向洞口,哪知道对方就守在洞口,出来一个刺刀挑穿一个
越来顺本来还想从里面插上门闩,但被表姨喝止了,他稍一犹豫也跟着跑到后院,后院只有一个搭好的牛棚,里面的牛早就被卖了,牛棚里堆积着一些杂物,周燕婉跑到牛棚后快速将地上的杂物和稻草拨开,底下是一块可活动的木板,做得跟地面严丝合缝,就算没有上面的遮挡物,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下面的机关。
“表姨,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关门,万一咱们还没下来那些人就闯进来怎么办?”越来顺的声音在漆黑一片的地窖中响起来。
周燕婉家正好在村子正中,敌军进村的时候她已经抱着女儿睡下了,被枪炮声惊醒后,她赶紧跑出去趴在院墙上看了一下外面的状况,外面那些畜生拿着机枪扫射着奔逃的村民,好些白天还在一起说笑的街坊躺倒在血泊中,还有一个平时总爱来她家玩的小男孩被敌寇用刺刀挑在空中,腹腔里的内脏都流了出来,周燕婉惊恐又悲愤,她顾不上别的,赶紧回房抱起孩子就往后院里跑,同时还不忘叫上表姐一家。
于是她只能暗自忍耐着,以谋后路,但还没等她想好之后的事,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就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轨迹。
和儿子的感受完全不同,陈月香一开始到梁家湾的时候,她其实是十分感激表妹的,要不是表妹收留了他们一家人,他们可能还在外面逃难,但时日一久,她看着周燕婉每天过得滋润舒服,看着她首饰匣子里林林总总的簪子耳环,看着即使她男人不在家,村里人照样对她照顾有加,于是嫉妒不忿的情绪慢慢高涨。
木板下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地窖,容纳四五个成年人没有一点问题,周燕婉率先抱着女儿下去,后面陈月香一家人跟着下去,越来顺走在最后,他跟着下去时按照表姨的嘱咐将周围的稻草往木板周边笼了笼,随后才从里面扣好木板,直到倚在地窖的沿壁上,他才微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也是个高傲不求人的性子,可现在为了一家人的生存却要寄人篱下,加上平日生活里的一些小细节,原本没什么的事情,她心思敏感,总觉得表妹事事针对她,于是这样的情绪一直积攒着,但她又不能做什么,原本她家人多,就算鸠占鹊巢也没什么的,但梁家湾的人很奇怪,什么事都要照顾着表妹母女,她原本还搞不懂为什么,直到之后才了解到是周燕婉男人的功劳,那个叫梁振华的男人在这个小村落威望很高,据说村里大多数人家受过他的恩惠。
那是初冬的一个夜晚,一股败退的敌国散兵突然向梁家湾袭来,打了村民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晚休息早的人家已经早早睡了,直到密集的枪炮声响起,村民们才手忙脚乱地四散奔逃,但已经太晚了,在夜色的笼罩下,敌军进村后才被起夜的村民发现,所以很多人刚一跑出家门就被那伙惨无人道的家伙用刺刀捅了个对穿,尤其是在村口的那几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