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言仁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愣了一下:“哦?是么。”他自嘲的笑笑:“谁愿意用这种方式长大呢?”他不想谈这个,故意把头扭到了另外一侧,去看船只荡开的白色的浪。
“船上”
他失落的闭上眼。那声音就又叫他:“安吉,安吉…”像是在都弄他,那么坏,那么不该。所以他也耍脾气,埋着头,委屈的抽了抽鼻子:“嗯…”他还是叫他,手轻轻揉他的头发:“安吉…唉…我的安吉……”他猛地一蹭滚进他的怀里,手死死地抱住他:“嗯…是你的安吉…”
祝言仁已经把脸扭了回去,无神的像个洋娃娃。显然是没有听进去,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那些过去,那些仇恨,全都和他的易家歌一道,烟消云散了。纪云便讪讪的住了嘴,专心的往外眺望。
“去哪的船?”祝言仁突然想起什么事情,翻身要下去。纪云赶紧揽住他:“你这是干什么去?”他步子迈得急,一把压在他大腿上,顿时尴尬起来,迅速把手挪开了:“去武汉的,然后再去重庆。”
可他太困了,就那么看着,怕着,沉沉睡了过去。直到有人拍了拍他,那么温柔,让他那些怕都烟消云散了,所以他要睡得更沉的时候,那人在他身前蹲下来,用手指抹他的脸,轻声地,和缓地叫他:“安吉,安吉…安吉…你看看我。”
祝言仁把脸别过去,看见床上的被子枕头群被他拱成了一团。脸上顿时红透了。他却发现了另一件事:“这是哪?”
海浪打起来,船身就晕乎乎地崴一下。天上没一点星星,月亮朦朦胧胧,像是融进了雾气,边缘都是模糊的,不清明。
他闭着眼睛,突然想起来这声音是谁。惊喜地睁开眼。可那人不见了,四下里都是黑暗。但他耳朵旁还是热的,是那人刚才说话吐的气儿。
旅店的老张头正专心致志拨弄算盘,服务生里里外外跑着接待客人。不一会,一个穿着体面的人物,用手帕擦着额头走进来,被一个服务生领着进了大厅。
“他们炸死易家歌当天的晚上。”纪云低低的笑了一声:“他为了完成你姐姐的心愿还真是什么都做呐。”他的目光因为夜色显得黑漆漆显得:“那几个人是他从青帮里分出来的人。擅自去的,青帮不会动易家歌,因为他们也有交情,这个你不知道。”
掀开了被子下了床,纪云看他两条腿细的像两只杆子,膝盖弯起来的时候骨头都支楞着。像个骷髅,一下床就狠狠打了个晃,勉强站住了。纪云摆摆手,看不下去:“你太累了,还是休息休息吧。”
纪云此时又想起另外一个事,他说:“贺天干死了。”
果然,祝言仁诧异的转过头:“什么时候的事?”
老张头先是没
他笑着“嗯”了一声。扶着墙一点点挪上了甲板。看着朦胧的夜色和越去越远的港口,突然五味杂陈,姐姐跟爸爸,永远的留在上海了。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逃了难,不知道要往哪去,往后怎么活。
“纪云,你也是政府的人吧。”祝言仁把脸扭回来,眼睛看他胸前的一粒纽扣。
祝言仁听着他的话愣住了。纪云继续说:“你应该也纳闷他怎么不去找你,不是因为逃了,是因为死了。”
纪云有些尴尬的从床上走下去,揉了揉头发。抬手开了一旁的电灯,睡眼朦胧的怪他:“你睡觉怎么乱抓人?”然后又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哭成这样?”
“不是,”纪云把手放下来,头转向海面,是个想讲故事的模样:“原来只是跟着易家歌,后来他想办法把我从名单上买下来了。本来也没有正式的职位。”
祝言仁眼睛彻底闭上了,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做了一场奇长的梦,身后那人拿着刀,刀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可那人就追他,不砍。就追他,让他跑。他跑的气喘吁吁,就要停下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座庙,他想也没想就冲进去。关上了门,坐在佛龛前,他抱着膝盖,颤抖着盯着被拍的,晃动的大门。
后面想起来脚步声,看过去,是纪云走过来。他换了一身绸制的睡衣,头发长了一些,乱蓬蓬的,有些可爱相。海风把他睡衣吹得裹在身上,显得很精壮,让祝言仁自惭形遂。他随意的拍拍祝言,像个老朋友:“你长大了特别多。”
他睁开眼,门却突然开了,那看不清脸的人举着刀,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四下里都是黑暗。他像是失重,猛地一晃,看清了,是易家歌,他满脸都是血,手里举着一把刀。猛地,他睁开了眼。
了床上。他是太累了。他不管现在纪云想干什么,就算是带着他去给他扒了皮,他也不想动了。他把眼睛合上,就要睡过去,纪云却又要说话:“贺天干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是你花钱让他们去的吧。”
祝言仁像是发现多好笑的事情,前扑后仰的:“你这么避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看见个男的就喜欢,我只是喜欢上了易家歌…”他声音突然静下去,笑声也戛然而止。
纪云很有眼色的闭了嘴,在他肩膀上捏了一把:“太瘦了,等到了重庆,要好好补一补。你这个年纪,不长肉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