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许云清抬脸看着他,牙齿不停地打颤,“我后来才知道,他们那天晚上给他吃了安眠药。以为他不会醒,所以才放松了警惕,没有人来查房……但是我在哪里啊,我明明可以阻止他的。在他挂绳子的时候,在他把椅子踢翻的时候,甚至他挣扎的时候……我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喊人来救他,我都没有。我就一声不吭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了!”
许云清浑身都在发抖,陶立阳几乎按不住他,只得慌乱地安慰他:“云清,云清,你冷静一点。你爸爸当时的情况,他自己根本就没有活的意志了,真正想死的人,拦住了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你那个时候才七岁,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偏心我,才会这么讲。”许云清倚在他怀里,像一条脱了水的鱼,很急促地喘着气,“我也会骗自己,我是不想让他痛苦下去了,我不想让他再被折磨了……可万一,万一不是呢?会不会,其实,是我心底希望他死?”
许云清抓着他手的力气越来越大,陶立阳指骨几乎要被他捏碎了。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沙哑。
“我爸和苏良的事情,闹得很大,那是个小地方,到处都传遍了。妈妈每天都要我去上学,可我根本不想去学校,老师会议论,当着我的面,同学的家长也会让他们不要和我玩。家属院里面,叔叔阿姨也会对我指指点点……明明以前对我很好的人,一夜之间全都变了一副面孔。我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我知道,是因为我爸爸……或许就是这样的,我觉得他要是死了,就没事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所以我就真的让他死了。”
一丝凉意从陶立阳后背爬上来,他刚要开口,许云清欺身上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苍白着脸摇摇头,声音在空气中虚无飘荡着:“什么也别说,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爸爸死了,我妈给我改了名字,带着我搬到了N市,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只是我没有爸爸了……”
许云清瘦削的身体半压着他,其实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然而陶立阳有一阵觉得已经无法呼吸了。他不知道捂住自己的到底是许云清骨节分明的手,还是许云清身上几乎要淹没一切的疲惫。
“那天晚上之后,我有一年多的时间发不出声音,医生说是惊吓过度,但我知道,一定是爸爸在惩罚我。这么多年了,我经常梦见他,每一次都是在那间病房里,一样的场景,他从来也不肯睁开眼睛看看我……”
许云清眼睛有些失焦,他喉结很艰难地动了动:“后来我长大一些了,我明白当年的事情。我也会对自己说,是他做错了,那么就算真的是我希望他去死,或许我也没错……
”可是陶立阳,孩子是不能审判父母的啊。“他在他怀里颤抖,语无伦次,“我妈妈可以怪他,但是爸爸对我一直都很好,我怎么能够?我不应该怪任何一个人,做儿女的,命都是父母给的,怎么可以怪罪父母呢?我一直在想,我爸当年,会不会知道我在那里,他其实看见我了,他死之前,有没有一丝反悔过,希望我能救他……可我不孝,我没有……”
许云清说话间,已经泪流满面,唯独自己浑然不觉:“我很想他,但又不敢想。只要听见同性恋这三个字,就恐惧,疑神疑鬼,看谁都像知情者……但你知道我最恐惧的是哪一天吗?是我遇见你的那一天。”
许云清松开手,捧住了陶立阳的脸,看起来非常伤心:“我说我第一见到你,就恨你,是真的……我恨你,也怕你。见你一次,就做一次噩梦,梦见那些议论、指指点点、同情或者厌恶的目光,还有爸爸倒在我怀里的样子……我永远也不要变成那样的人……可是我偏偏又遇见你了。”
他难堪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发现我和我爸一样,喜欢男人。就利用李霜给自己伪造一个异性恋的身份,虚伪得可笑……可这又有什么用,假的就是假的,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们靠得那样近,许云清的眼泪滑到了陶立阳唇边,冷又苦涩,然而语气偏偏又是温柔的:“我也想过,如果你喜欢别人就好了。但实际上,我嫉妒在你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不是我的人。我知道你常去的酒吧,听说过也见过那些和你上床的人……我看见他们,嫉妒得发疯,更恨你……但其实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只要我开口,我往前一步,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沾到你的半片衣角……你说得对,我不要你,也不许别人得到你……陶立阳,我根本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自己,虚伪、懦弱、又不孝……我怎么敢告诉你呢?!”
许云清失声痛哭起来,头埋在陶立阳的胸口,肩膀耸动,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穿透他的皮肤浸润到心脏。他认识许云清十二年,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的样子。一颗心被许云清的泪水包裹了,酸而痛,只晓得搂住许云清的背,纵容他在怀里哭泣。
许云清哭得脱力,哭声渐渐低下去,始终不曾抬起头来。陶立阳只得暂时松开他,略微滑下去一点,想要看清他的脸,但许云清再一次转过头,埋进枕头里。
“云清,云清。”陶立阳叠声叫他的名字,固执地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