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校区,离西安市有百公里路程,选修是不可能的,到外面学习又不够系统也没有钱,自学没有电脑。之前在网吧打工忙得团团转,连坐下来半小时的时间都争取不出来,更莫说借工作之便研究电脑了。
所以,她那为数不多的可以用来赚钱的时间,都必须是一赚一个准,交学费去学了电脑技能后再谋长远,那是不可能,慢钱再多,也不是她能赚得了的,三天没有进账,就得连老带小都饿死。
我也想过,但没个伴儿总有点怵得慌。靳思思说,豆,咱俩一起去吧。她不鼓动李菲,毕竟李菲是城市人,还有个当片警的老爸,就算暂时就不了业,终究也能找个出路的。相比李菲,柳豆显然更需要这个机会。
可是柳豆是鼓动不起来的,因为她不能离家太远,老父亲时不时犯病,母亲姐弟又时不时跑丢,她从西安赶回去每次都要坐一夜的绿皮火车加三个小时山区营运车,如果去了北上广那么远的地方,家里完全没有指靠了。
她明白自己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没钱就没时间,没时间就没钱。
一个人没钱还好,若是加上没时间,那简直一点变通的可能性都没有,生活的路几乎给堵死了,完全没法破局。
尤其现在,她连饿肚子都有时候麻木了。她满脑子都是第五宏途,她对第五的等候竟从来没有像如今一样焦急。回校已经数日,她一直问不到第五的消息,知道他必是正在进行腿部治疗,但也不能毫无音讯啊!他从此不露面的话,她就找不着戴缡、耿涛,找不着冤头债主了!如果第五从此蒸发,她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美国,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闻名世界的约翰 · 霍普金斯医院,第五宏途拖着一条病腿伫立病房窗前。
他郁郁无光的双目,散乱地落在窗外中央广场上,阳光是好的,让临窗的人觉得略略刺眼。
广场上,有笑容满面的中年护士搀扶着病人做康复训练,身穿病号服的患者展臂张腿跃跃欲试,却叫人看着消沉无力。
其实一切都是消沉的,第五心里沉沉叹息,灰茫的目光落在广场弯曲起伏的过道上。
过道上,一只绒绒小狗半蹲半蹴、体毛竖立哆嗦,痛苦不堪。因是二楼特护,第五的位置将窗外看得清晰,小狗的左后脚被过路车伤到了,挪不了身,哆哆嗦嗦地困在一摊血迹上,忽然一阵远驰而来的鸣笛乍响,它骤然惊骇,拖起战栗的毛,身子向路边惊恐挣扎。
瑟瑟一团毛一寸一寸向前挪移,好一时挪到路边,拉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再也动弹不了,终于蜷下来哀哀张望。那双眼!第五看到了那双眼,忽然心尖生疼。
那小小东西的眼睛:黑的、怯怯的、哀哀的、乞怜的 他仿佛想到它眼眶处隐隐闪现的蠕蠕波液,那是疼极泛出的不自知的泪液,像豆那永远流不出来的眼泪
第五死死闭上眼睛,潮湿的液体悄然涌上眼眶,他转头对墙,极力睁大眼睛,使劲深呼吸,眼中的液体逼回去了
半晌,他拖着腿瑟抖地去摁铃,待护士进来他去指那受伤小狗让护士帮忙时,已有一位银发老太太将它抱起
望着老太太臂弯里的小狗,他自言自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第五向父亲恳请回家,已不是一次两次,来美很久了,天天要回家。他心情沉郁,精神低迷,对治疗十分不利!迎合的事情第五父尽量在做:特护房的护士全部由开始的外籍换为华裔,房间摆设布置完全东方风格
然而第五全部视而不见,他只想回家。华人亲戚天天来探视,他仅勉强应酬几句,便自顾自地怏怏望窗。
众人都看出了:一向少心没肺的他,在这场劫数中受震了。 他时不时的茫然呆滞验实了他内心的震荡,如此时,护士已经走了,他依然一动未动凝视窗外,广场上的老太太和狗也早已从视线中消失,他灰暗的目光呆呆地落在阳光下那道血迹上。
他抑郁的神情显示的不是外伤的痛苦,是精神上的重创。
半晌,有护士进来输液,他木木躺回床上,不知痛痒地看着针尖戳入自己的血管,鲜红的血液返上塑料管又撤回,他觉不出融入自己手臂的液体之冰凉,只愣愣地盯着。
护士走时将手机递上来,应第五要求,也经过第五父的同意,终于为他的手机开通了国际漫游。疲软萎靡的第五眼睛微微明了一下,接过手机忘记道谢,支起身子便拨号。
电话通了,一句寒暄顾不得,直接道:有没有见豆?
呀,是五哥啊。沈菲倒有些奇怪,第五至少一个月不曾谋面了吧。
问你见没见豆?第五心急火燎。父亲的助理说柳豆没事,他不信,为他的腿伤助理安慰他也不一定。
什么叫见不见啊,我们住一个宿舍,能不见吗!
她在学校?第五的手指抠紧了电话。
那还能去哪儿!沈菲话刚落音,第五那边就出现了忙音。 第五的电话早已打到了卢迪那里,卢迪听到第五的声音,简直惊坏了。
五哥你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