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碑几十米高,冽然立在山门前,她甚至还顶着明显的禁制威压走了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前路险峻。来路不明,又擅自闯入,任谁都觉得她行事无状。
她知道此事行的不妥,也明白自己手中并没有什么底牌,可她不能害怕,她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楚璠低头,把自己裹得更紧,怯怯地:看到了
她没给人回话的机会,从斗篷里伸出一只胳膊,露出半截肩膀,气息不稳,声若蚊呐:我想要衣服。
肌肤雪腻,指节葱白莹润,臂膀上面覆着道道红痕,是被大阵反噬所伤,白红交错混在一起,显得苍弱无辜。
子微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皱起眉,沉声道:毕方。
毕方被交锋时的余波震伤,心气不爽,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但也不想胡乱被扣上旁的帽子。
又不是我干的,山下村妇给她脱的!他梗着脖子念念叨叨,身上都没一块儿好皮了,资质又差,灵脉晦涩,灵力输了那么久都不见好,不能穿衣服也怨不了我啊!
子微叹了一口气,并不和他多言:你近日定然又松懈修行,再记五鞭。
毕方听见这话,差点没从地上弹起来,他张嘴欲骂,却发现自己被施了禁言诀,无可奈何,只得愤恨闭上眼睛。
子微转身行至楚璠身前,印结瞬间凝结在掌心,荡起一圈圈繁复的波纹。
灵力输送的过程中,她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气息沉静,神色如旧,凝视着掌心,眼底里流露出清疏的光。
没过一会儿,楚璠便觉得身上的疼痛减缓许多,伤口也开始复合。
可若是常人被他渡了灵力,一息辰光,伤口也该恢复如初才是。
子微神色微动,扫了她一眼。
墨发柔软地蜷缩在肩膀上,下颌小巧Jing致,侧脸渡着浅浅的一道柔晕,鼻尖冒了些细汗,一动也不敢动。
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疗伤结束之后,女孩又把自己抱紧了些。子微默默转过身子,将她包裹里的衣物拿出来,放在床沿,昆仑早已昭告天下,不再管尘世是非。虽不知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但是你不该来。
他淡然道:你贸然闯入,已经犯了戒。谅你心系苍生,并无恶意,我会替你消除这段记忆。从此不得入昆仑。
竟是两三句话就替她做好了决定。
楚璠也顾不得旁的,匆匆套上衣服,即刻便跪在地上,神色仓惶。
子微道长,为何不再出山?若您也不管不顾她声音打颤,带着无助的哭腔,南海已抵挡不了多久了,龙族内乱,鲛人篡位,他们自顾不暇,根本阻拦不了魔物进攻。
子微背靠她,面色丝毫未改,温声安慰:那还有青丘、方诸、蓬莱、不周乱世起枭雄,你保全自身即可,不必慌张。
可楚璠在意的当真是魔物当道,天下大乱吗?
她知道自己自私自利,费尽心思来昆仑,只是为了以大义引子微道长出山,救自己的兄长罢了。
可是子微道长,似乎与传言中的仁德圣心、菩提转世,有些偏差
她脸色越来越白,语无lun次:可百年前,天魔就是您收服封印的,我不知道、不知道现在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她的兄长楚瑜,一念结丹,一息成婴,天生剑骨的绝世天才,也被那魔物一掌贯穿,白衣染尽红血
楚璠已不敢再想了。
女孩跪在那里,小声啜泣着,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子微暗叹一声,昆仑从来没有过女眷,他很少再碰到这么没有分寸感的女子了。
他听了会儿女孩子的哭音,终究没忍住,回头认真解释道:并不是我不肯。
楚璠双眸通红,仰头看着他。
子微解下右臂缠缚的白纱,露出皮肤上冰冷繁复的纹路,那纹理晦涩,一路延伸至衣袖深处。
你也看到了,我修为被封印了大半,已不是百年前的那个子微道长。他面容柔和,声音却无悲无喜,俗世因果,贫道十年前已全数斩断,莫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
他解释了这么多,已经仁至义尽,说着,抬手便要往她额上施法,消除记忆。
楚璠已心灰意冷,只下意识将双臂阻挡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