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样?”夏洛克说完伸手把戒指朝窗外用力掷了出去。约翰又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他甚至连步子都没挪动:“就这样?你以为我会被你骗过去?假装着惊讶然后跑到窗口伸着头往下看?不不,我不会上你的当的,你现在该把它还给我了。”他偏了一下脑袋,绷着嘴角看了一眼夏洛克仍然握着的手,他现在觉得被冒犯到了,他才不管夏洛克是不是脑震荡还没好,还是吃错了药,总之他绝对不会相信他的。
等他端着夏洛克的咖啡也回到客厅时,夏洛克正陷在沙发里凝神端详自己的手掌心,如果不是那掌心里躺着约翰自己的戒指,他几乎要以为夏洛克进入了思维宫殿。
“你在上面发现了一宗命案?”约翰困惑地问,走过去把咖啡放在夏洛克手边,顺势坐在茶几上,翘首以待夏洛克的答案,他身后是夏洛克翘上来的腿,拖鞋散乱地躺在地下。
“嗯,”夏洛克沉吟道:“的确感觉不错。”
但夏洛克只是抬头看了他一会儿,不声不响地又低下头去,用手小心翼翼地举起那个圆圆小小的指环,内侧镌刻着“我的爱”和“致约翰”的字样,他举起它,迎着光,像是在荧光灯下看一粒生或死的毒药。夏洛克微微凑近了一点目光,想看得更仔细,而那枚银色的,镶刻着钻石的小小的指环,写着爱和永恒。
“而你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它被我刷掉。”约翰接话道:“共谋,你好。所以这个是G8,我猜?”他扬了扬手里的刷子和培养皿,夏洛克嫌恶地往后避了避,像是真的担心他会伸到他的脸上一样。约翰笑了一下,问道:“伤口恢复得怎么样?大侦探,从医院里跑出来是不是很有趣?”
“夏洛克,”约翰忽然打断道:“把它还给我。”他说得如此突兀,以至于夏洛克举在空中的手也凝在了原地,但他就是无法再去看夏洛克的表情,多一分一秒都不行,那种专注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件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就……把它给我,我该走了。”该死的,无辜又困惑的神情,而约翰甚至为此莫名地愧疚,为了一件夏洛克并不懂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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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告诉你的?雷斯垂德?”约翰慢慢停下了动作,笑了一下:“好吧,你可以当做我确实给了你一些血,如果你信的话。”他任由记忆和水流冲刷,自己也像是那些湿滑的泡沫,流进了黝黑的管道深渊,那一刻夏洛克倒在地上的画面,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约翰互相绞着手指拧掉多余的水,克制着回应道:“但是别再受这么重的伤了。”
夏洛克没有接话,他看着约翰利落地将重新变得干净的碗碟放在水池边沥水,目光顺着他裸露出来的小臂一路爬到衬衫袖口折了几叠覆盖住的地方,他知道那底下还有一个愈合得差不多了的针眼,而他的命就是这样又被捡回来的:“他们说你给我输了血。”
“很不幸,没法保证。”夏洛克瞥了一下嘴角,见缝插针地索要了一杯两颗糖的咖啡,“另外,谢谢你翘班来看我。代我向罗莎蒙德问好。”
然而所有的固执在夏洛克面前都是可笑的,他就那样不声不响地看着约翰,他感受不到他的窘迫与焦急,甚至手指一转握住了那枚戒指,牢牢地攥在手心里,像是想看看约翰还能怎么办。约翰同样把手迅速地收了回去,抱在身前,全然拒绝的姿态,冲着夏洛克冷笑了一下,“这一点都不有趣,我不会跟你玩这个的。”
八月的树木植被旺盛却不再年轻,踏入无可避免的衰老,死前却还要挣扎着回到泥土里。那些湿润的泥土,味道馥郁的植物,潮气丛生的杂草,跪在上面像是轻微陷进一个拔不出脚的泥潭,他抖着手腕去测夏洛克脉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从未能逃过那些梦魇。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当他跪在丛草、落叶、松针和泥土之上,去测一个微薄的希望时,他就知道了它,压得他喘不过气,除了拼了命地去抗住它之外,根本别无办法。他无可避免地思念自己的女儿,每当他感到怯弱和退缩。他想念她温柔平和的脸庞,总是那么镇定
“我才不信你,等会儿我给你重新上遍药,如果伤口裂开的话,”约翰拧开水龙头:“趁我没发现,快去拿胶水涂起来,补救一下。”
“嗨!”约翰抬起头想反驳些什么,但夏洛克已经转身回到了起居室,只剩下那条死蛇睁着浑浊的黑眼睛,露着尖利的毒牙垂在空中,微微地晃动,跟他两厢对望。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夏洛克是怎样演绎出罗莎蒙德生病的事情来,也许是领口,或者他的黑眼圈?约翰自嘲而又徒劳地叹了一口气,像是个被抓的现行犯。他现在突然不怎么想喝茶了。
“夏洛克,我没有请下午的假,罗莎还发着烧,我得去交接明天的工作,空出时间陪她。”约翰站了起来,他躲闪着夏洛克的视线,向夏洛克有些可笑地伸着手,像是与伙伴闹别扭的小孩在索要自己的玩具,有什么东西慢慢淹没了他的胸口。
夏洛克举着那枚戒指,仍然面容平静地看向约翰,像是完全没有听见约翰说的话。
然而夏洛克慢慢摊开了他的手掌,五指张开,掌心空无一物。约翰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