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旻又做噩梦了。透过窗外幽幽的月光可以看到他的眼睫毛在微微颤抖,眉头紧紧皱着。他的额头上覆着一层晨露般晶莹的汗珠,乌黑的发丝因chaoshi而黏在一起,在他玉色的肌肤上蜿蜒。
“父王...” 周溯唤了一声,只见他疲倦地睁开眼,一滴控制不住的眼泪从眼角顺着脸部轮廓滑了下来。
“父王是梦见了何事如此惊慌?”周溯用衣袖拭擦着周崇旻沁满薄汗的白皙额角,但他只是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便扭头面向墙壁不去看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周溯转而在床榻边坐下,执起他的一缕发丝,用食指腹和拇指摩挲着头发特有的质感。周崇旻闭上了眼睛,周明俯下身将头埋在他乌黑浓密的长发里,手里依然攥着一缕他的头发,口中不断念着:“父王...父王...”。
周崇旻的发丝中残留着昨夜的chaoshi以及自周溯儿时便魂牵梦萦的童年气息。那时年幼的周溯会在敬爱的父亲沐浴后尚未擦干头发的时候扑在他的怀里,而他会抱着她。
他有多久没有抱过她了?周溯悲切地想。
“您上一次抱我是什么时候? ” 周溯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贪婪摄取来自父亲的味道,感受他光滑的肌肤触感和发丝间的幽幽气息。 “弘庆五年的正月...皇叔将您派到了北境抵抗外敌,一去就是九年...父王,您离开的时候我的个头还不到您的腰呢。”
周溯一边说话,不老实的手一边伸进被子里从寝衣下方缓缓探进,当微凉的指尖触碰肌肤时周溯明显感到男子的腰杆连同腹部僵硬起来。她抬头时看到周崇旻仍然紧闭着眼,眉头微蹙,便将手从被子里拿开。转而轻轻倚靠在周崇旻腹部,想着这样既不会压着他不舒服,也不会太过超出周崇旻的承受范围。
“您出征的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我犹记得您的神情肃穆而庄重,仿佛王陵里那些先王的石像一般威武。但我从您的身上感到一阵悲伤,您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露出什么神情,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心疼的难受,悲伤几乎化作眼泪流溢出来。我那时没有哭...您应当记得。”
“您将我抱起...那是您最后一次抱着我。我记得您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我无法将脸掩藏在您的长发下,于是我环着您的脖子,脸埋在您肩窝里。我问您什么时候回来...而你像现在一样紧闭着眼沉默着。父王,您不是不善言辞的人,但是在我的生命里,您大多时候都是这样沉默着。”
周溯双手握住周崇旻被褥外面的一只手,将那手执到面前虔诚地轻吻修长手指的关节和硬茧。
“孽障。”
佛言: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他往日平和的声音带着昨日云雨后的沙哑,像是生锈的琴弦,让周溯不由回忆起昨日的疯狂行径。周崇旻以沉默抗拒她,以沉默接受她,以沉默回应她,以沉默惩罚她。周溯在他的耳畔轻声念道:“我爱您。”
他原本惨白的脸气的通红,有违lun理道德的情感压在他身上让他踹不过气。他的胸膛因为先前折腾后的无力而轻微起伏着,良久,他才开口:“你不愧是她的孩子。”
周溯说:“但我也是你的孩子,是你种下的因结成的果。”
周崇旻朝着周溯的方向看来,却没有在看她。他望着窗外的皎皎明月,口中喃喃:“是啊...我们这些人犯下的错误,终究要自己承担。”
而对着女儿,他抬起她掌中的那只手抚摸周溯的面庞,张嘴试图说些什么...犹豫过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悄然叹息一声。
周崇旻的眼里倒映着扭曲的周溯,耳畔只响起一声:“我爱您,父王。”
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