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念着,这回倒当真成大家小姐了——
突然间血气上涌,喉头一片腥甜,她慌忙之间伸手去接,却不料接了满手的血。
鲜血透过指缝落在她青蓝色的百褶裙上,滴滴答答,好煞风景。
满手的血外加惨白的脸色,衬得她好似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一般。
偏偏有人爱凑热闹,她耳尖一动,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正往客栈方向来。
“完蛋。”她愤然骂上一句,手上的血匆忙擦在裙角,计划明日找月白影换身衣裳,再抓一只茶杯,胡乱漱了漱口,唇上的血也都蹭到手背上,这才慌慌张张迎来翻窗而入的苏长青。
他落进屋中,抬眼就瞧见柳黛装模作样,端着一杯凉透的茶,在指头上晃来晃去。
一见他,要明知故问,故作娇柔,拿腔拿调地开口,“怎的这样晚了,苏公子还能抽出空来翻我的窗,怎的你那彤妹妹没能将你留住不成?”
苏长青全党没听见,走到她近前来,取走她手中那只青瓷茶杯,“茶冷伤身。”
不经意触碰到她指尖,他眉头一皱,反手攥住她手背,“手怎么这样冷。”
柳黛立刻抽回手,两只手藏在桌子底下,撵着衣摆来回搓,想抓紧机会把剩下的血渍搓干净,以免苏长青起疑。
下面忙着“毁尸灭迹”,上头自是不肯闲着,“不去摸你那宝贝师妹,跑来摸我做什么?当心我一巴掌将你打得镶进墙里。”
她嘴上说得毒辣,苏长青却分毫不怕,更上前一步,将她右手从桌子底下拎出来,牢牢攥在掌心。
他坐在她身侧,沉着脸,仿佛要与她商谈江山社稷、天下大事,谁知道他一开口竟然是,“好大一股醋味……”
“醋?哪里来的醋?我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加餐呢………”她起先纳闷,苏长青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没头没脑的让人摸不着边,未过多久自己便悟出来,右手与苏长青推拉两个回合,还是没能甩开他,因此恼羞成怒,“苏长青,你好厚的脸皮,我柳黛是什么人,用得着吃你的醋?你……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确是吃着醋,不是斯文醋,是要掀桌子打架的醋,是一个不小心就要摘了我脑袋的醋。”他笑,是冰河开融,春回冻土,南风带着chao气吹过她的脸,让人没来由的便要跟着他也笑起来。“不过这醋,也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得豁出性命、看破生死,或是连红尘都抛了才能承受。”
柳黛有些慌了,她挪了挪屁股,想逃,“你怎么……突然变得……话这么多……我还这有点儿不习惯…………”
“见你吃醋,我很欢喜。”
他握住她的手,慢慢送到唇边,温柔地亲了亲她手背,她只觉着自己身中剧毒,这毒从手背扩散,让她浑身上下都变得酥酥麻麻软了骨头。
他又说:“我娘说,其实我小时候话很多。”
柳黛眨巴眨巴眼睛,仿佛连舌头也软了,彻彻底底不听使唤,只“呜呜”的胡乱应上两声。
苏长青忽然嗅了嗅她指尖,蹙眉道:“好重的血腥味。”再仔细看,果然发现她指腹残余的血渍,“路上又遇着人了?”
“才没有。”柳黛慌忙把手收回来,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简直欲盖弥彰,“你走之后,我在李明珠身上翻了翻,没找着东西,反而沾了一手血。”
“你想在她身上找什么?”
柳黛信口胡诌,“她叫明珠,总得有个傍身的夜明珠吧。”
苏长青道:“不过是李庄主视她为掌上明珠罢了,你坐着,我去打盆水来。”
这就端着盆出去,过不多久又大摇大摆地端着盆回来,外头守夜的隐月教人一个都没察觉,柳黛看得痛心疾首,感慨自己当真是养了一群猪,可千万别指望他们。
苏长青将水盆放在桌上,牵着柳黛两只手,与自己的手一道放在水中擦洗。
温热的水,轻柔的动作,还有身后随时可以倚靠的怀抱,眼下的一切美好的仿佛一场幻梦。
他就在她身边,一面替她洗手,一面柔声说:“我已暂时将彤儿安顿在一处农家院,明日我便要启程送她回去,你身上的伤看着虽是无碍,但到底是伤了根本,不好东奔西跑,以免伤重而不知,你且等我十日,等我送完彤儿再折返回来,与你一道去李神医处,让他给你好生疗养一段时日……”
“我不去。”柳黛拒绝得干干脆脆,更收回手来,shi哒哒的两只手往苏长青身上一擦,转过背就坐到床边去。
苏长青长叹一声,取门边一块干布巾来擦干手,又掸了掸身上被柳黛沾shi的地方,继而走到她身旁,“要如何才能听我的话?”
柳黛心里念叨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听你的话。
然而她一扬头,笑嘻嘻逗弄他,“这个好办,你答应与我洞房,我便答应你去见李子池,怎么样?这个买卖很划算吧?”
她原想着,他听完就该脸红、心跳、怪她不知廉耻,更要教育她千万记住女儿家的矜持Cao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