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愣愣看他,一动不动。
阿果呵呵惨笑,他连齿缝里都糊着血,笑容显得得格外狰狞,目光却极温柔。他低声道:“公子,你想起阿果了,是不是?”
顾澈没有回答,没有挣扎,仍愣愣地盯着他看。
阿果笑着用指尖轻轻描摹着顾澈Jing致的眉眼,低柔道:“公子,日后阿果不能再陪着你,你……要好好的……保重。”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掌心指腹却有许多磨出的茧。
他这半生,洗衣煮饭、缝衣梳发,心里眼里全是为着这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任由顾源安排离开?京城繁华,豪宅金银,于他来说,尽是虚妄。
顾澈仍看着他的脸,目光略显清明,含糊道:“哥哥……顾源……”
阿果面上表情一僵,然后放松。
他惨然一笑,轻柔地抹净他脸上最后一点血渍,用手指理顺他的发丝,柔声哄道:“是啊,哥哥,顾源……”
他将顾澈拉在怀中双臂搂住紧紧抱着,然后闭上眼睛,头垂了下去。
林紫菀冲上前扶住顾澈,两根银针刺进顾澈头上xue道让他不能动弹才叫人上来。
两名侍卫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阿果的手臂分开拉出顾澈,林紫菀赶紧接着。
阿果本就油尽灯枯,强提内力与顾澈缠斗之后心脏损伤,已是气绝。
阿果被放平身体,顾澈呆呆地望着他,面上没有表情,眼睛里的那丝迷惘却渐渐消失,只余空明,空无一物。
林紫菀扶抱他,忽觉梅林里雪气清寒。梅瓣刷刷脱离枝头在空中盘旋,掠过林中众人的身体竟然割破衣衫划破皮肤,十余名侍卫顿时脸上见了血,连没有覆甲的衣物也多出不知道多少像是刀割破一样的口子。
林紫菀离顾澈最近,却毫发无伤,不过她也没注意到,只顾着使尽力气扶抱着被制了血脉无力倒下的顾澈。
她觉得他身上冰冷,抱着他的两条胳膊几乎瞬间就冻僵了。他不能动弹,只身体一震呛出一口血来昏迷过去。随着他失去意识,林中花瓣纷纷飘落,雪气同时散尽。
匆匆赶来的顾源抢步在顾澈倒地之前一把揽住。
他见众人一身狼狈,连林紫菀和顾澈的身上颈上也有血迹斑斑,脸色也是一白,立即伸手在顾澈颈上一拭,发现是被蹭上的血渍才松了口气,道:“阿菀,怎么回事?”
林紫菀想想刚才的情形,摸了自己没有任何伤痕的脸又是害怕又是庆幸,抖着手按顾澈的腕脉,感觉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他这几天才稍微养好些的身体已残破得不成样子,经脉破损,元气耗尽,脏腑又要衰竭,赶紧道:“别问了,回去熬药用针。”
顾源不再多问,赶紧抱起顾澈往林紫菀住的东院赶去。
虽用针用药及时,顾澈也在三天之后才再次苏醒。见他缓缓睁开眼睛,顾源终于笑了一笑,退到五尺之外,看着林紫菀给他把脉。
深入蛮人营地寻找苏墨的侍卫已全部返回,仍潜伏在那里的暗卫传消息回来:没有寻见苏墨和岳绮的踪迹,暗杀了个岳征属下一投敌的粮草佐官,还挑起几次蛮人内部纷争,又探查到蛮人内部有暗chao汹涌,金帐普混王似乎与其他部族发生矛盾。金帐王内有宗周人出没,正在想办法探查具体身份。
又有飞鸽传书,京城赶来的金鳞卫已到钦州,至多七天就会达到安平府。
阿果已被葬在庄子上,与战亡的侍卫们埋在一处,顾源便留在东院西屋亲自照料顾澈。
这一次顾澈昏迷,第三天开始才略有知觉,他在半梦半醒时不断呓语,却也不会说别的话,只反复唤着“哥哥,顾源。”
顾源想起当初阿果说过,顾澈一直都记得顾源是他的哥哥,所以想要伤害“顾源”的人都得死。可他却不认得,眼前的顾源就是他念着的哥哥。
顾源叫人给屋里搬来一张长榻,不分日夜地给顾澈喂水喂药、梳发擦身,似乎又重回十几年前亲手照料幼弟的日子。他一时想起早逝的母亲,一时又想起不知怎么的就把阿澈丢了,直到几个月后在宫墙下发现了腐烂的小尸骨。
一封封传书,一个个回信,让他心里焦灼,面上憔悴。他听林紫菀详细讲了当日情形,猜测顾澈的记忆应该有所恢复,又觉得顾澈在身边心中满足,实在不愿把顾澈送走。可就算蛮人退兵,就算他布置在京城的人已经把谣言的影响减到最低,但既有前车之鉴,皇帝怎么可能让苏墨继续留在安平?
金鳞卫的行程没有减缓,苏墨只能按期回京。想到上一次阿澈丢得无声无息,这一次,他却要亲自送他走。依顾澈的病势,恐怕这一去就是永别。
他睡着时噩梦连连,林紫菀给他开了安神的汤药也不怎么管用。他总是惊醒,然后去探顾澈的呼吸。
此时顾澈被林紫菀用银针制住,虽醒却不能动弹,只能呆呆躺着。
半晌,他突然又开口唤道:“顾源,哥哥。”
☆、第 393 章
第393章
顾源听见顾澈又唤“顾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