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钰池底皆为黄玉,深浅不一的shi滑,迈上去是凉的。谨慎中,我踩着一步一步的凉意,后背还残存金石余热,像极了内心矛盾。
雾绵滑如绸缎,夹杂着血腥气与硫磺,涌入胸腔内,像演一场刀光剑影,引得心跳如响鼓锤鸣。我走得小心,怕跌入水中,怕对岸是惹不起之猛禽凶兽。
直至雾气若隐若现,在呼吸之间逐渐稀薄。我终于可在这半透明ru白中见得自己双手与击打在腰间的池水。不远处一条巨大的蛇尾正半浮在这池水上,上下缓慢翻卷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霎时,我便跌入了水中。
吃惊的滋味,是喑涩。
慌乱扑腾之间,我看见,那没在水底的蛇尾竟有抱合般粗,在被血染得发红的池水下,细鳞隐隐盈着波光,雪白中又逼烁着金光。
好荣光尊贵的蛇。待我缓过神,已是被他避水施决放到了池阶上。
是我吓到你了吗?不知为何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的意味在里面。也或是我耳里进了水,多想了。
我摆摆头,止不住咳嗽,感到肚中池水翻腾,渗着血味:不。
他没有说话,池中尾忽然安静下来。
很好看!我深深喘了一口气,恳切地告诉他:你的尾巴,很好看。
他似是还不信我般,瞳孔放大在松石一般的蓝里,清澈的,如覆盖着清凉的Yin影。
有幸见到蛇君...... 蛇君的尾巴,真是不同凡响的与众不同。蛇君的尾巴也真是好看的。
说完我就后悔了,低下头,暗恨自己书读的不多。当初地Jing叫我好生习汉字学人语,我怎的不听!
未听面前那位有任何言语,只听得池中尾则又卷了起来,水波拍荡在腰际,浮起又泛去。悄悄用余光去看,那张轮廓冷酷的脸似乎柔和了。
蛇,真是Yin晴不定。
罢了,是参是蛇又如何。你既见了我的真身就不必再害怕。我不得害你,安心泡池罢。如此又没了话。
此时我才敢抬起头去望他,这蛇已闔上双目,英俊的面容淡然,没有一丝痛楚,双臂撑在池阶边沿,身躯挺拔欣长,裹在白浴衫中,腹肋处浸着红,那红顺着水流的方向淌动,已稀薄了。
再往下...... 衣裾所掩盖的便是隐没在池底的金白蛇尾,还有...... 索性说我是被这布后不可见之物迷住了,不如说我是被脑壳里的猜想和好奇迷住了,一瞬不瞬,竟移不开眼睛。
我见过蛇类交合,两条尾巴紧紧绞缠于一处,似是要与对方死在一起的yIn乱。
你在想什么?
没...... 没什么!
你在看我。
我,你怎知道。
我能感受你的视线。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到我脸上。我有些赧,忙说道:
不是,我在看这池水。天冷的时候,我常来这里,往往是黄昏,虽这里看不见日落,但余晖所映射的云层仍是美的,我不动声色转移开话题:
池水亦能复映云霞,且是波光粼粼的。观望池面,就像看无数盏烛灯相继而又无声的燃尽。天气寒冷,一边饮热浊酒,一边泡在这池里看霞光逐寸黯去,实在是一件美事。你应冬季的时候来,若运气好,许能碰上下雪。
他静静坐在我身旁,听我讲完,难得的笑得爽朗:童棕,你倒是很会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