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在姜意和都要把这件烦心事忘在脑后的时候,勤政殿里来旨了,大意是她父皇百忙之中给她挑选了个合适的人来当她的正宫皇夫。
郁岚?
姜意和细细地把这两个字咀嚼了几遍,而后猛然发现,这不是新科状元的名讳吗?前几天她听八卦的时候刚听到了这个名字,这几天自己就变成了新的八卦旋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姜意和欲哭无泪地想到。
殿下怎么丧着个脸,新科状元给您作正宫难道不好吗?秋晴见她拉着个脸,开口问道。
秋晴啊,你是不是失忆了?姜意和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上的珠串,无奈地提醒她:郁岚不是前些天小旗她们聊天时常提起的那个人吗?就那个,父母双亡,姨母把他抚养长大。终有一日考取了功名,姨母却离世了。
秋晴一拍脑门儿,有些焦急地道:那陛下还把他指给您!这人往坏里说,不就是天煞孤星吗!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吧,只是命苦了些。姜意和安抚着她的情绪,还好,又不是我嫁给他,而是他嫁进宫里来。旨意若是无法更改,那我现在只希望他是个脾气好些的人。毕竟我喜欢温柔漂亮的嘛!
姜意和不知道的是,前一日的勤政殿里,她的父皇也因此时和新任的窥天师有过小小的争执。
姜展也觉得让一个天煞孤星来当自己女儿的正宫不是很好,于是叫了皇后一起传唤窥天师,想要问个究竟。白逸端来了只将自己的预言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沈棠便紧紧拽住了姜展的衣袖。
就他吧,就让他来吧。看着心爱的女人眼含热泪地请求他,姜展点了点头,挥手拟了一道旨。
白逸端见此情形也起身告退,只留下夫妻二人在殿里执手相看泪眼。
那预言是关于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公主意和。在未来的世界里,她会带来灾祸,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会害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她会被很多人爱上,但却不会留恋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她孤零零地来,也孤零零地走。她是不祥的象征。
而要破除这一切的话,就要一个命硬的人用自己的生命为她筑一道牢笼。她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沈棠听懂了这话。关于窥天师的占卜,姜国的人从未怀疑过,她也一样。她知道自己的小女儿生的一副好模样,但当这样红颜祸水的名号落到自己女儿头上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心惊,接踵而来的是无限的哀伤。
当她想细细查问白逸端,究竟是什么人爱上了她,才会给姜国带来如此大的灾难时,白逸端只是苦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天机不可泄露,这已经是我能说的极限了,娘娘不必再问。白逸端是这么说的。
于是姜展匆匆发了诏令,在郁岚从老家回来的第一天就让主事太监去宣了旨。
旨意下发的两天后,照例是一个上朝的日子。姜展唤了姜意和在帘帐后头听着,然后叫了刚来上朝的郁岚起来问话。没想到话还没说几句,姜意和便看到重重帘帐外那个模糊的身影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恕臣不能从命。姨母丧期未过,郁岚怎敢娶妻。穿着暗色官袍的身影跪在了地上,原本清亮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悲伤而颤抖着,如果这是天子对臣下的要求,臣斗胆,愿辞去太史令一职,回故乡为姨母守坟!
大胆!朝堂上的姜展与在沈棠面前大不相同,他坐在龙椅上就仿佛一条活生生的龙盘坐在上面,一声怒喝,将几个胆小的大臣吓的也是腿一软。皇家指婚岂有你拒绝的道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到你这里却避之不及。郁卿,你在藐视朕吗?!
郁岚缓缓地直起了脊背,顶着姜展灼灼的目光直直地跪着,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臣不敢。只是臣的苦楚,陛下知道。功成名就又有何用处?想要侍奉的人已经不在,臣草民,苟活于世,荣光加身,又有何用处!有何用处!
他混着血泪的几句话说完,朝堂上蓦然静了下来。许久之后,姜展扭曲的眉毛都快打成了个死结,但听得帘帐后面的姜意和出了声。
郁大人的心思,本宫已然知晓。姜意和朗声道,既然郁大人无意,意和也不是非您不可。此事到此为止,也望父皇不要追究。郁大人,苦读不易,辞官之事,意和也望您,三思而后行。
她说完这些话得了姜展的同意,便让秋晴引着自己回去了。走得早,自然也没听到散朝后朝臣的议论纷纷。
经此一事,她的选婿人选又多了几摞。以前她还极为敷衍地看上两眼,现在却是翻都不想翻了。
几日后,勤政殿传来消息,说是郁岚辞官了。
姜意和沉默了许久,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最终还是我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