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偕一只手插进风衣口袋,另一只手搭在轮椅背上:“她才十五岁,什么都不懂。”
邵俊盗取柯蓝电脑里的资料,通过特殊改装过的硬盘复制下来,装到腰包里,送到这家店,拿到寄存处的号码牌。
中央城区一栋栋钢筋水泥的高楼建筑群中,藏着一条破败肮脏的“城中村”街道。每座低矮的平房墙上都画着红漆字“拆”,老式电风扇嗡嗡鸣叫,地面上汇聚着一摊摊污水,水面反光映照着四周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十分赛博朋克。
“但她一看见我就会笑。”
老街狭窄难行,黑色宾利缓缓停在路边,朱砂闪身走进小巷里。
“她看我的眼神……”顾偕猝然打断何伯,话说了半句又停下了,似乎斟酌着如何用词,良久后,他才慢慢开口,“她像只雏鸟……我怕一眼照顾不到她,她就死了……但我当不了任何人的全世界……太重了。”
门后墙角里,有个人压低了鸭舌帽,按下了“保存”键,相机画面定格于她正面走进龙虾店的那一刻。
“等等?你是哪种人?”何伯诧异地回过头。
穷途末路·143章遗忘(中)(4782字)
何伯没忍住爆笑起来:“但你有钱啊。”
天光当头而下,将顾偕的身影勾勒得笔直挺拔。他冷淡的面容在重重繁花间显得更森寒,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似乎用力克制着什么。
“小姑娘不错,看着挺机灵的,”何伯道,“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听话了。”
“如果我当爹之前能有你这种觉悟,”何伯心有戚戚,“这大半生也不用在牢里过了。”
一个如同特工接头的交易方式,所需的只是一副从一号到二十号的塑料号码牌。
“五十九号的外带!”
目之所及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空间内,飘着呛人的香辣味道,水泥地面油腻腻的、垃圾桶满溢着毛豆皮和虾壳,墙上每隔几米就贴着“莫行窃,天在看”打印纸,乱糟糟的聊天声中不时夹杂着几嗓子老板娘扬声点单的方言。
今年的玉兰开得早,青白的玉兰花犹如一盏盏白灯盛放绽开,夕阳天光在花瓣上铺了一层金红色阴影,何伯与顾偕两个人在繁花树下一站一坐。
咔嚓!
何伯“呵呵”了两声:“你随便进一家孤儿院里面都能办百鬼夜行。”
何伯附和:“你确实不是。”
何伯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顾偕,看不见他的表情就径自啰唆着:“这个吧……现在是有点瘦,好好养着,多吃点胶原蛋白,你再费心多揉揉,过两年就大……”
小店简陋,却是百年老店,每日招待上万人的小龙虾,也正因如此才和开发商谈不拢拆迁款。
“十五岁,”何伯伸了个懒腰,活动着酸痛的肌肉,感慨道,“鲜美多汁的年纪啊……”
“暴躁、粗鲁、不会说话。”
随后朱砂擦着服务员端上来的一盆小龙虾,向门外走去。
即将拆迁的地区,意味着这里没装摄像头。
“我不是好人。”
,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有点难辨的晦涩。
“她不应该拴在我这种人身边。”
【十年前】
顾偕摇了摇头。
朱砂走到收银台的寄存处,破旧的木架子上分隔摆放着客人们的背包,褪色的记号笔在木格下手动标记着号码。
朱砂拎着腰包,迎着冷风走向午间灿白的日光里。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
“一个月前,她被绑架了,我逼着她阉了那个人,本来想看看她到底能走到哪一步的,”顾偕叹了口气
木架子一目了然,来拿硬盘的人看清楚腰包所在的格子,取出相应号码牌就能取走硬盘。等黑客团队破解了硬盘资料后,当日就会把腰包里的空白硬盘再送回来。
“二号桌四斤麻小,三斤辣蟹!啤酒饮料请您自取!”
一阵晚风吹来,吹得树梢吱嘎吱嘎地轻响,几片粉白花瓣簌簌飘下。
“……”顾偕没理这茬儿,轻轻摇了摇头,“我第一次见她,她从树林里冲出来,满脸是血看不清长相,但眼睛亮得像灯,那个眼神我只在沈算子脸上见过……什么都豁得出去的眼神,她天生就是个怪物。”
顾偕低声道:“我想让她走。”
“您好取包。”朱砂把手插进了上衣兜里,取出了“15”号塑料牌递给收银小妹。
小妹从菜单里抬起头,把号码牌往塑料盆里咔哒一扔,取下腰包搁在收银台上,继续按着计算器给客人结账,没有多看朱砂一眼。
何伯打了个哈欠:“情窦初开,爱上你了呗。”
“她怕我。”
“你给人家好脸了吗。”
——第三排第五行的木格里,孤零零放着一个黑色腰包。
“嗯?有经验了,”何伯坏笑道,“下一个更漂亮。”
一声快门轻响,朱砂远去的背影定格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