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坐高位子的人斗起心眼来,的确不是他喜欢的路数,也没有什么他喜欢的好处。
柳钟隐的产业都在蜀州地界,唐飞凤的野心想必也不会离开西南太远,三江仙姑一旦控制此地,对他袁忠义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平地立起的巨大靠山。
她是魔教中人的后代,算年纪,她出生时魔教正是祸害武林兴风作浪的时候,还远不到覆灭之日。她能认得,并一语道破来路,可见母亲的确是魔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等此筹码真正到手,他跟唐飞凤再谈,起码能多三分底气,不至于再攥着两把冷汗冒险。
他们明面上始终不曾公开表态支持霍家军,除了忌惮将来有个万一朝廷追责之外,恐怕也有霍四方那喜欢布疑阵自保的性子作祟。
她亲哥哥执掌唐门,她与其争斗纯属内耗,那么野心勃勃打算开宗立派,意欲何为简直显而易见。
但只要一想到他们去山上住,每晚都缠着贺仙澄的唐飞凤就会一起回去,他便打心底不情不愿。
袁忠义推断,她对自己的拉拢之意,应当是把他错认成了某个魔教长老的弟子。如此一来,他说自己要当大侠的时候,她的诧异便勉强情有可原。
在他的猜测中,唐飞凤目前对他的友善态度,很可能来自于一个要命的误会。
唐门不肯亲自下手,倒是能隐约暗示出雁山派的态度。
看着霍家人跑来跑去都有唐门高手跟着充场面,但霍勇死的时候,身边陪葬的三个保镖,并没一个姓唐。
雁山派恰好位于巴遗郡,是霍四方为害最小的起兵之地,要说从霍家军一路征伐中得了最大好处的武林门派,首要便是他们。
他心中不可能把孙断当作师父,对魔教自然也不会有半点好感。
风流不羁不拘小节的侠少形象总比一板一眼的道学先生好伪装,袁忠义坐下叫张红菱靠着,一边给她按摩脑袋,一边看向唐甜儿,朗声道:“有劳唐姑娘相送,袁某谢过。”唐甜儿双手捋着垂在肩前那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一如既往饶有兴致地侧目打量着他,道:“有啥子好谢的,自家地头,哪儿能不送客。还是贵客哩。山上山下也近得很,我腿脚利索,吧嗒吧嗒就跑回去咯。”看她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袁忠义微笑道:“唐姑娘还有什么嘱咐么?”唐甜儿笑眯眯道:“嘱咐可不敢,就是有事想问问。门主大哥觉得你们到了唐家堡,还住驿馆不好。这地方小吏早跑了个干净,都没得人给收拾打扫,听说你们饭都要自己做,不如上山住咯?”他一怔,道:“这……不是该问张夫人么?”张红菱有气无力道:“我娘说咱们一起来的,就该一起住,没你和仙澄在旁边守着,她也不安心。就说……看你俩怎么决定。”袁忠义哦了一声,沉吟道:“唐姑娘,唐门好意……我心领了。可实不相瞒,我们此行还带着一个疯了的女子,一到男人多的地方就会发病。去唐门,只怕会多有麻烦。”“霍鹰可是住下了,她那些亲兵今天就都上山,几十号人呢。我们唐家地方不小,没啥子麻烦的哟。”要是唐门只有个唐甜儿,袁忠义肯定就答应了。
不过,林红娇这个女人,他算是歪打正着收对了。
更何况,霍家大队人马不会上山,霍四方的回信也要寄到这边,这番谋划干系蜀州大权将要落入谁手,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管唐飞凤的打算最后落到实处是什么,他在意的只有一样,那便是他能从中拿到多少好处。
袁忠义暗想,也许这才是唐飞凤要扶林红娇上位……或者说唐家意图如此的根本原因。
她之前许的那句足够诱人,但也就
这女人在驿馆陪着他们就已经能带来足够可怕的压力,真到了本家地头,还不得将他摆弄在股掌之上。
可他并不是魔教的弟子。
“既然霍鹰已经上去,我们就不必了。”袁忠义抚摸着张红菱的发鬓,柔声道,“红菱和她娘不是武林中人,江湖人太多的地方,她们紧张。”张红菱马上点头附和道:“嗯,我不自在。”唐甜儿倒也不多纠缠,起身一拱手,道:“那好,我回去给门主大哥通报一声。完了我再下来,袁大哥可别嫌烦哟。”“唐姑娘要来驿馆住?”“是啊,门主大哥叮嘱我好好保护张夫人,莫要在唐家的地方出什么漏子。”“这是不是有些多虑了?”“不多不多,霍勇死啦。”唐甜儿撇撇嘴,连珠炮一样飞快道,“脑袋都被人摘走咯,他看天气不好,去检查粮草是不是能防住雨,好几个硬岔子护着他,结果哩,死了一地。门主大哥说可能有蜀州心向朝廷的高手在暗中行动,张夫人如今也算是自己人,该护着,该护着。飞凤姐姐得领命,她还要真正贴身护着呢,门主大哥说叫她之后跟张夫人同吃同睡,走哪儿也不能离,不到巴遗郡,不能放松。”有此一句,袁忠义倒是能断定,唐飞凤欲杀霍四方的事情,门主唐天擎九成九知情。
魔教,或者说那个什么圣龙光明教,对他而言,就是一段江湖传奇,只是这传奇的尾巴,给他带来了人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让他从方仁礼变成了狗子,从狗子变成了袁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