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一会儿,红色缎带又从雪地上飘向空中。女人缓慢而从容的站直身子,轻呼出一口气。
“都退下,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四贝勒自己倒是不惊慌,摆手呵斥近卫们。“阿青姑娘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她。我的部下在山林里发现她的时候,她伤势很严重,我命人找了最好的巫医给她治疗,我也亲自带人去山上给她找了很多药材,才勉强保了她一条性命。”说到这里,四贝勒顿了顿,“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你的敌人,至少不是她的敌人。把她害成今天这样的,不是我们,而恰恰是……”四贝勒没将话讲完。
女人握紧手中长枪,在身前划过一道弧线转而侧胸将其收到身后,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她略微弯腿伏低上身,上空飘散的雪花像是被什么轻微的力量牵引,以女人为圆心呈螺旋状向下聚拢。而女人脚下的积雪则正好相反,沿着圆弧被四散吹开。下一个瞬间,女人右臂已经沿着一条直线向身前猛烈的刺出,整个身体都随之舒展开去,仿佛要拔地而起般。一道无形力量伴随着刺耳尖啸,直划过整个空地,直击穿整个军阵。一些长甲的重步兵,随着破碎的甲胄碎片一齐被冲出山崖,跌落至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璇澄妹妹……”阿青声音哽咽,泪水瞬间浸湿眼眶,握扶手的右手因为悲愤而用力过猛,将木质的扶手捏了粉碎。“他们竟将你害成这样……”轿椅上的女人只是手指略微抽动,没有动作,也没有发出声音。
军阵开始动摇了。兵士们开始不自觉的碎步后退,阵型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清晰。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句汉人语言的喊话。
阿青回过头,“你不怕……她不在你手上,我把你们都杀了?”四贝勒望向轿椅,“以阿青姑娘的身手,想带走她,我们本就拦不住。”他又向阿青拱手说道:“我待她若上宾,尽心尽力,也不是为保命。因为我相信,阿青姑娘一定也明白,王朝之沉浮,非一两人之因,也绝非杀一两人能够改变。我如何待她,那些人如何待她,阿青姑娘心里自有比较。”阿青弯腰拾起红枪,身上却已没了杀气。“私仇是私仇,国事是国事。你救过她,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也不会帮你不利于我大明。”“阿青姑娘多
“她在哪儿?”阿青言语简洁。
士手中长枪的枪尖却始终朝向一点。忽然间,军阵翼侧的兵士们向两边撤步散开,两匹全甲披身的战马从斜里杀出,马背上的骑兵各自手中握着一杆金属粗棍,粗棍顶端连着乌黑铁链,两条铁链的正中是一个巨大的铁球,球面布满尖刺。战马已加速至负荷下的最快速度,全力向年轻的女人奔来。铁刺球像崩塌的山崖一样正面砸中那女人,女人被强力的冲击撞出几丈距离,像脱线不受控制的木人偶一样在雪地上连续翻滚。两匹战马则冲出一小段,打了个弯,绕回到军阵后方的队列中去。军阵的兵士们并没有移动,任谁都会觉得,在这样的撞击下没有人可能幸免,甚至都留不下一具全尸。
“停手——!都停手——!”一骑轻骑从山路上轻盈跳下,踏步上到阵前。一旁的牛录额真急忙复述一遍,长甲步兵纷纷竖起枪头。那轻骑从马背上跨步跳下,单膝跪地,双手作揖道:“谢韩姑娘对我兵士手下留情,四贝勒于中军帐中有请。”抵达中军营地已是傍晚时分,营地是临时搭设,中军大部却并未在此停留,依然加快脚步向下一个目的地行军前进。营地大帐里已经亮了烛灯,从粗帐布里向外透着暗黄的光。帐里一个年轻的长辫男子,身着白毛皮罩衫,靠坐在矮皮凳上,卸下的甲胄挂在一旁的木架上。见到随侍从进入帐内的白衣女人,年轻男子腾地从皮凳上站起身。他仔细端详一阵白衣女人,这女人皮肤白皙光滑,羽眉凤眼,人中略短,嘴唇厚薄适中,的确是美人长相,神情却庄严凝重,散发着一丝寒气。年轻男人学着汉人的姿势作揖道:“你一定是她常提到的阿青姑娘,久仰大——”话未说完,寒光凌厉的枪尖已经抵至男子颈前。帐内的几个近卫急忙上前一步,右手纷纷去拔腰间的短刀。
四贝勒沉下目光,迟疑片刻,然后长吁了一口气。他挥手朝近卫们示意,其中两个近卫转身离开大帐。不一会,那两个近卫又回来帐中,将帐帘向两侧拨开,四个仆人扛着一个侧面带扶手的轿椅进到帐里。轿椅既长也宽,规格不同寻常。轿椅椅面铺着厚厚的三层毛皮长毯,两侧的扶手也用灰白的毛皮套住。长毯上蜷了一个娇弱的身躯,是一个气息略显微弱的女人。那女人眼眶处蒙着黑布,外衣的左袖从袖根处紧系,下身也只有一只右腿伸出,膝盖上还绑着斑驳染红的布带。看到此景,阿青将手中的红枪甩到地上,跪伏到轿椅旁。
阿青重新站起身,脸上的神情恢复到之前状态,没有回头看四贝勒,只是轻描淡写说道:“我要带她走。”“当然。我也准备了下山的物资和仆从。”四贝勒回应,这次没有犹豫。
军阵中一些低声的轻语蔓延开来。再如何训练有素的兵士,也无法一直面对这样的异象却不做任何反应,似乎军阵也快维持不住原本秩序的阵型。
“她的喉咙……现在还发不出多少声音。”一旁的四贝勒低声说。